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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语调中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没什么,你好些日子不回来了,昨天你阿姨送来捆甘蔗,我一个人也吃不掉……”
“今天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手机被从右耳换到了左耳,似乎一只耳朵听久了,便胀得难受,“你自己吃吧!
又不是放不起的东西。”
对面直接忽略后半句,只道:“你们单位那么忙?别累坏了身子!
不行就换一份工作,妈有退休金,也不用你养……”
彼端的母亲已开始语无伦次,谢锦天明白她的意思,那不过是最寻常的母亲对于儿子的关心,可多年来的纠缠与对峙,已经造成了无法逾越的沟壑,唯一牵制着他的,不过是血脉罢了。
所以他宁愿贷款买了远离母亲的两居室,也不愿再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延续童年的不幸。
人在溺水的时候,都会不顾一切地抱住离自己最近的浮木。
在整个家庭分崩离析后,他的母亲,便将所有的绝望和希望都压在了年幼的谢锦天身上。
谢锦天被她当做救命稻草拽在手里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以暂时地远走高飞,又怎会愿意再重蹈覆辙?
他的心从成熟到苍老,只用了短短一个夏天,随后,便是冗长的冬夜。
易杨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地望着窗外始终不见沉寂的暮色。
易杨已经很久没有搭谢锦天的车了,说是新开的班车线路直达家门口,不用麻烦谢锦天绕路,但此刻谢锦天才意识到,易杨恐怕是不想让他察觉他与樊逸舟的往来。
精神科医生出身的樊逸舟的催眠技术算不得高明,但却是濒临崩溃的易杨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说到底,易杨也不过是在利用樊逸舟对他的渴求,催眠和吸毒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瘾君子罢了,不值得同情。
谢锦天冷冷地瞥一眼车窗里映照出的那张沉静的脸面,将窗关小了些:“冷吗?”
谢锦天向来是讨厌闷热的,所以总会忘记易杨的单薄。
而此时,有些反常的体贴,让扭过头来的易杨露出些许迷惑。
谢锦天被这样审视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打开收音机听整点播报的天气:“什么时候再一起去苏州?”
两人在大学里,都修过关于园林的选修课,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一同做园林主题的建筑模型,拙政园、留园、狮子林的不少亭廊、水榭,他们一起去过,随后都按着比例复刻过,那些模型至今还陈列在易杨的家中。
可自从有了夏雪,谢锦天便不再约易杨同往了。
如今提起,不过是为了缓解暂时的尴尬,倒不是他真心想故地重游。
而易杨似乎也知道他的心思,默契地“嗯”
了声,便再没有下文。
谢锦天忽然想起来他们年少时每次旅行前约见的那个褪了色的八角亭,那亭柱上面用修正液划满了某某我爱你,某某喜欢某某的字样。
他每次背着包如约而至,都见到易杨安静地坐在亭子里,望着那每一年水位都在下降的死气沉沉的池子。
易杨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那才是新年的伊始。
可是易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表现得越来越疏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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