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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近黄昏,雪落如帘,较之春天的风絮还要紧密,风倒是没方才那样大了。
金大嫂依旧没打伞,这一路行来,直是两肩白雪、一头霜华,跟个雪人儿也似,自那朱户曲廊间穿行而过,却是不曾回屋,而是来到了北角门。
李婆子正一脚踏着门槛倚门观望,老远见她来了,大口呼出一团白气,抬手招了招,涩声道:“你怎么这么慢?快着些。”
金大嫂脚步一顿,神色有些难看。
好歹也是大管事了,李婆子却像在招呼使唤丫头。
此时,李婆子已然转身进屋,并未发现她这片刻的情绪。
就算发现了,她也只会当作不知。
在长子并次子夫妇跟前,她从来无甚顾念,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且,言出必行、不容违抗。
她未必不懂两个儿子有怨,却懒得理会。
今亦如是。
从柜子里翻出茶碗,拿凉水涮去浮灰,再倒上半温的茶,李婆子信手将之搁在桌上,顺势在火盆旁坐了下来。
方才站了半天,身上的热气都跑光了。
她施施然地烤着火,等了许久,金大嫂却迟迟不曾现身。
她微觉不虞,沉着脸回头望去,便见金大嫂正立在阶下,瞧来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怎么不进来?”
李婆子问,又招了招手,面上浮起极鲜见的一缕笑:“快进屋烤烤火,站在外头作甚?”
“媳妇一会子还有事儿,就不进屋了。”
金大嫂搭讪着笑道,向身上扑打了两下,问话声被风吹着,有些飘忽:
“娘今儿怎么就想起来叫我打听那几个大丫头的事儿了呢?”
李婆子一怔,面上的笑容飞快淡了下去,扭脸盯着火盆,冷冷地道:“怎么着?不能问?大管事娘子不乐意帮这个忙?”
金大嫂抬起头,飞快地睃了她一眼。
那是极深的一瞥,意味难明。
然而,她的语声却还是轻缓的,一如从前在婆母跟前小心应承的模样:“嗐,哪儿那么些个不成呀?娘您也忒想得多了。”
她笑得讨好,急于解释什么似地:“媳妇就这么一问罢了。
我方才都打听过了,荷露先去长房问了句话儿,过后夫人让她下去歇着,另叫了芰月她们三个去小库房搬衣料。”
她两手比划着,一脸地眉飞色舞:“吓,娘您是不知道,那衣料可金贵着,媳妇亲眼瞧见过的,真真比那丝缎还软滑轻透,叠上几层都能照见人影呢。”
她说着已是两眼放光,仿佛那衣料成了她的:“听说县主得了六匹,四姑娘得了两匹,出阁的时候放衣箱里。
光是这八匹料子就不下成百的银子,芰月她们哪……”
“得了,我知道了,别说了。”
她尚未说完,李婆子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金大嫂一怔,旋即便有些讪讪地起来,小声道:“这不是娘要媳妇打听的么,媳妇就多问了两个人。”
李婆子没说话,坐姿却从方才的侧耳倾听,变成了背向而坐。
金大嫂却像是没发现,仍旧絮絮地道:“论理这些不该媳妇打听的,主子又没吩咐,我到处问人就显得轻浮了。
只娘交代的事儿,媳妇断不敢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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