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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昌东没有下地窖睡,叶流西让肥唐把皮影戏箱送上去,顺便把老签三个人的铺盖卷也扔上去。
有时候,男人的心比女人软,肥唐居然为难了一下,吭吭哧哧:“西姐,万一人架子再来,这老弱妇孺的……”
叶流西看出来了,肥唐的坏心眼仅限于坑蒙拐骗,只要不流血不伤人,半个香港他都敢贪,但一旦动真格的,他就懵了。
丁柳圆瞪了眼,说:“老弱妇孺怎么了,做了不要脸的事,活该得点报应。
再说了,东哥不也在上面吗?东哥能睡,他们不能?娇贵给谁看呢?”
倒也是,再说下去显得自己立场不正确,肥唐抱提着东西走了。
叶流西斜乜了丁柳一眼:“小柳儿说话挺中听的啊。”
丁柳得了叶流西夸奖,心花怒放,她打小混场子、打群架,就喜欢行事狠辣不黏糯的人物,觉得给这样的人当狗腿子也光荣。
既然被夸“说话中听”
,她就继续说。
“单留那三个人在外头,我还怕呢,万一又搞出什么事来——有东哥看着也挺好的,他们不敢乱来,我们也睡个好觉。”
她舒舒服服躺下去:“西姐,你既然累了,也早点休息。”
***
叶流西睡不着。
肥唐回来的时候跟她说,昌东没跟他讲话,拿出皮子就上手刻了——这程序不对,昌东之前跟她说过,皮子刻之前,最好焖一下,把皮子和热毛巾一起送进塑料袋里扎口,皮子被热气焖软了,才方便下刀。
怎么能拿出来就上手呢,尖刀对硬皮,一刀刀都是互相折磨,人也辛苦。
后半夜,地窖里的呼吸声沉缓匀长,叶流西翻身向外,看到身侧空铺位上,那个被她拽歪的盖毯。
她把盖毯拖过来,拿手指一下下戳,把歪出的地方一点点戳回去,又戳成形似方正的豆腐块。
***
第二天,算是原地休整,是人就得吃饭,肥唐被派去管后勤,阿禾她们都归他指使。
叶流西说:“我管你是打是骂,总之到点饭就得端上来。”
又吩咐所有人不许打扰昌东:“就当他不存在好了,饭照送,吃不吃随他,他讲话就跟他说,他不讲你们就别唧歪。”
丁柳问她:“为什么啊?”
叶流西嫣然一笑:“我就不说,急死你。”
这话也就只能暂时敷衍,谁也不是傻子,昌东给孔央起了坟,人又大反常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吃饭时,肥唐跟丁柳凑在一起嘀咕,两人昨晚合作得好,丁柳打翻一个,肥唐就过去砸趴一个,战斗情谊迅速拉近双方关系。
丁柳:“听说别的人架子都烧了,只这个单独烧的,烧了之后还有坟,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个女的?”
肥唐说:“我也不知道,昨天肯定还出了别的事,不然我东哥不会那样。”
……
高深坐在边上,闷头喝着米粥,偶尔看一眼肥唐,他不嫉妒,就是羡慕:明明起初,他跟小柳儿最熟,可现在,她对谁都一团亲热,只他像个外人。
叶流西没去看昌东,她知道他就在半塌的一间偏房里,沉默地刻皮影,但她不去看,看了也做不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天生不会说安慰的话。
她提着刀,带了瓶矿泉水,把老签叫出院子,一路走,走到沙枣树下,然后坐倒。
树下有块半突的石头,叶流西拧开矿泉水,往石面上倒了点,开始磨刀。
老签面色惨白,双腿如抖筛,看婆娑大树,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血溅当场。
叶流西磨到中途,说:“坐吧,我昨天跟人架子打架,浑身酸疼,今天很累……看得出来我累吗?”
老签不知道该怎么答。
“我一累,就不喜欢说话,但又特别喜欢听别人讲话,这样,咱们来玩个游戏,你说,我听。
我只问一句,你就要把相关的都说出来,不要让我再提问,我问一次,你就减一分。”
老签瞥了眼刀刃,后颈掠过一线凉意:减分减得多了会怎样?脑袋跟身子分家吗?
“别慌,问的都是大家知道的事,但同一件事,不同人说出来,味道不一样……这人架子,是单这里有呢,还是哪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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