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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在雪落尽之后,忽然有了起色。
疾医1不再日夜守在塌前,脸上也逐渐有了喜色,四处奔告,说尽了吉祥话,可就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皇帝身体强健,要熬过这样一个寒春时,他的病又一次急转直下,很快随着那些消融的雪水一起,殆尽了此生,
寺人2嚎啕着本来告信时,燕瑜正在揽月殿内斋戒祈福,烧香拜佛。
一听到皇帝崩殂,只觉得大难临头,前途茫然,径直昏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床前跪了披麻戴孝的一片宫人。
最近的是个十来岁的男童,披麻重孝,哭得泪眼滂沱。
他见昏迷的人儿醒了,连忙又扑倒看她的怀里:“阿姐,阿姐……佑儿现在没了爹娘,就……只有你了啊!
你万万不能抛下佑儿,留佑儿一人孤苦伶仃啊……”
燕承佑哭得到歇斯底里,抓着燕瑜的手握了十二分的力,才点点高的人,力气大的像是要把她的骨血都揉到一起抓进手里似的歇斯底里。
她讷讷任他抱着,空洞洞的看着束起来的青纱帐幔,木然地拍了拍承佑的后背,想安慰,却又无从说起,只干巴巴的应着他:“阿姐在,阿姐一直都在。”
阉尹景1连探了探脑袋,不断的朝女孩使着眼色,哀哀戚戚地低声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燕瑜会了意,却无动于衷。
思绪仍停在方才他那一声真真切切的‘陛下’之上,再细细一想,更是悲从中来,又怔怔地流下泪来。
“朕活生生一个人,还能哭死了不成?多嘴多舌,滚下去!”
燕承佑的话里带着戾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毕竟他如今是掌管生杀的主子,底下的奴才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麻利的都起了身,从善如流的退下散开了。
燕瑜喃喃念着:“佑儿是皇帝了。”
“阿姐……”
燕承佑低低的唤了她一声,从她怀里爬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花脸,又放在衣袖上擦了擦,这才又重新握住了姐姐,“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而且,阿姐……按理说这帝位是旁人费尽心机想要的,凭白落到了我的头上,该高兴才是。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
燕瑜慢慢坐了身起来,用尽了力气去回握他的手。
她这才发觉他的身子在微微抖着。
稚气的脸上是满满的迷惘哀戚,黑的不见底的眼仁紧紧盯着自己,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在下巴尖儿处汇聚,再往下滴着,眉宇更是之间锁着一片愁绪:“阿姐……我好怕。”
古往今来,多少野心者对皇位垂涎三尺,求而不得。
倘若真是太平盛世,谁不想有这泼天的富贵、至尊的荣耀?谁不愿得这抚四海、御八方、主宰天下之权?可大燕称帝以来四百余年,并非以武德服天下,不过是因着别人的歉疚,被阴差阳错的奉做了天下之首。
如今绵延了十多代帝王,燕国的境地却是每况愈下,一代不如一代。
永定皇帝在位时尚有顾家为国沙场征伐,可后又惧他功高盖主,远远的划了秦地封侯打发了。
如今的燕国仅只凭泰阿剑之誓鼎立于天下之间,虽仍披着帝王的皮囊,却早就被诸王抛之脑后,视之犹芥。
今天下烽烟四起,杀伐不断。
王侯在各自境地内肆无忌惮的挑起兵戈,侵占别国领土,其中不乏有历代燕朝皇帝所赏之封地。
燕礼败坏,仰仗着祖誓的威仪开始分离崩析,江山不过是个垂死的老人,仅凭着最后一口气数勉强支撑。
且这么一个烂摊子还落到了十一岁的幼帝之手,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燕瑜把弟弟揽在怀里,万念俱灰的和他一并流泪
——先帝是要承佑当亡国之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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