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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帮上忙,不会拖后腿。”
尚楚说。
徐龙定定地盯了他几秒钟,突然轻轻一笑,指了指他的领口,正色道:“搭扣系紧!”
“是!”
尚楚敬了个礼。
西三虽然地势低,但这几年政府很重视水灾防患,挖渠引流都做得不错,已经两三年没被台风所害了。
今年夏天那边一片棚户区拆迁,拆迁队为求方便,把肥料全往下水道里排了,已经造成了一定情况的堵塞,前几天派出所下去巡查,拆迁队瞒报了实情。
当前降水量达到了一百多毫米,大量积水排不出去,整条街的房子被淹了半层楼,关键那片经济不景气,还有不少一两层楼的平房。
区领导这才知道害怕,忙慌把事情报给了市局。
车是没法开了,只能靠两条腿在水里硬淌,尚楚跟着大部队,眼睛被雨水刮得几乎睁不开,徐龙在他后边护着,问他:“能不能行——”
“什么——?”
尚楚只听见呼呼的风声,旁的根本听不清,徐龙抬手重重捏了捏他的肩膀,尚楚抬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西三被淹的几乎没法落脚了,一层几乎被淹了个干净,锅碗瓢盆飘的到处都是,二楼的窗户里有人挥舞着红色衣服求救。
尚楚站在坡上,坡底下就是西三街,消防那边弄来了皮划艇,一趟趟地从房子里往外接人,一批警|察在坡上打配合,腰上绑着麻绳下到坡底拉人。
徐龙张嘴刚想说话,风从嘴里灌进去,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于是对尚楚打手势,示意尚楚留在坡上帮忙,他下去接人,尚楚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徐龙点了队里的几个人跟着下去了。
天已经全黑了,全凭晃动的手电筒还能发出一点光,雨越来越大,每打一声雷尚楚头皮就要麻一下。
下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和求救声,浑浊的水流顺着斜坡源源不断地往下奔腾,下头的人逆着瀑布般的黄水往上爬,尚楚在坡上把他们一个一个往上拉,有几次他觉得手臂就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小臂火辣辣的疼,但拉上来一个之后,还是咬着牙再次伸出手。
他完全没有想那么多,什么崇高的使命啊蓬勃的责任感啊人民的救星啊之类的都没有,他只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他是一名警|察,仅此而已。
尚楚拉上来一个小姑娘,打手势让她走到前面有光的地方,医疗队和救援队在那边接应,小姑娘却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张嘴说了句什么,神色里满满的都是哀求。
情况太过危急,尚楚没时间安慰一个小姑娘,再次示意她跟着队伍去不远处平地上安全的地方。
小姑娘拼了命的摇头,攥着尚楚的雨衣袖口不放,嘴巴一张一合,水珠不断地从她脸上滚下去,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尚楚冷着脸把她往平地那边推,她脚底一滑,险些顺着水流滚下去,尚楚心头猛地一跳,立刻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努力辨认她究竟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听见她在喊“奶奶”
。
原来是她的奶奶还在下面。
尚楚在心里叹了口气,担心再出什么意外,也不敢再去推她,伸手指了指坡下,又比了一个大拇指,示意我们一定会把你奶奶平安无事地带上来,小姑娘心慌意乱,似乎没看懂他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牢牢抓着尚楚袖口,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单薄的和张纸一样,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在风里站都站不稳,却还死死抓着尚楚不放,尚楚不禁喉头一酸,他不知道这小姑娘家是个什么情况,但奶奶应该是她很重要,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亲人。
然而眼下情况实在危急,理性不容得他在一个受灾者身上消耗时间,小姑娘痛哭出声,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尚楚只好用力把她揽着,强行把她往救援队那边带,小姑娘一直回头往坡下看,下面黑黢黢的一片,除了水面上交织的手电光,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水已经是没到大腿的高度,一个人走尚且不容易,何况尚楚身上又压着另一个人的重量,他上齿紧紧咬着下唇,一步一步踩实了才敢往前迈步,飓风刀子似的割在脸上,时不时还卷来些塑料袋易拉罐。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有棵树“轰”
地倒下,拍溅起巨大的水花,尚楚立即侧过脸,眼角余光却扫到有个什么东西被拍起,被他们朝这边砸过来——
当下那个间隙,他看清了这是根大腿粗的木头,但再做别的应对已经来不及了,他下意识地旋身护着那个小姑娘,本能地抬手去挡,紧接着“砰”
一声,重物砸上骨头的闷声在脑袋里猛地响起,尚楚吃痛膝盖一软,当即半跪了下去,积水迅速没到了胸口,而他另一只手还死死扣着小姑娘的腰,以免她被水流冲散。
小臂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尚楚用力闭了闭眼,顶着骤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路揽着小姑娘到了救援队在的地方。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受灾群众转移的差不多了,安置点挤满了人。
小姑娘像是被吓坏了,一边发抖一边喃喃着说谢谢,尚楚嘴唇煞白,领了条浴巾给她披上,让她自己去后边物资点拿点儿干粮吃。
然后,尚楚摘下兜帽,用力甩了甩头,蹒跚着去了医疗队那边:“那什么,我手好像断了。”
-
尚楚有点儿轻微骨裂,不算太严重。
徐龙在隔壁床,他爬三楼救人的时候大臂被裸露出来的钢丝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送医院的时候伤口都被泡的发白了,光荣负伤也不能让他消停点儿,尚楚在医院住了两天,听他骂了两天拆迁队,这架势恨不能把人家爷爷从祖坟里刨出来一道批|斗。
第三天风停雨歇,天气晴朗,尚楚和徐龙一道出院,一个打着石膏一个缠着绷带,难兄难弟似的进了局子,受到了热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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