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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战场,江彬踩着积雪逼近鞑靼营垒,靴底碾过几具豹房勇士的尸体——他们手中的「神锐铳」掉在身侧,火门盖大敞,枪管里结着冰碴。
这是王巧儿新制的燧发枪,因击发迅猛被朱厚照赐名「神锐」,此刻却因枪管进雪哑火,成了杀人凶器。
「江指挥!
」千户陆远骑马趋近,卫所兵的棉甲上染着暗褐血迹,「鞑靼人退到鹰嘴崖了!
咱骑兵追不动,那崖壁陡得像刀削!
」
江彬抬头望向鹰嘴崖,积雪覆盖的崖壁如刀劈斧凿,顶端鞑靼人晃动的黑影像嵌在天幕的铁钉。
他忽然想起陛下在豹房摔碎的青铜炮模型,想起那声「仰攻需借地势,用开花弹轰崖壁!
」——当时陛下手里攥着的,正是王巧儿画的螺旋纹膛线图。
他抽出腰间的神锐铳,对着天空连开三枪,枪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几只寒鸦。
这枪比传统火绳枪短上三分,燧发装置的铜扳机刻着极小的「工」字,是王巧儿用松烟墨拓印的铁锚纹变体。
申时初刻,增援的宣府卫所兵扛着火药箱赶到时,看见豹房勇士已在崖下布好炮阵。
十二门红衣大炮被唤作「神锐炮」,炮身朱漆下隐约可见螺旋纹,那是王巧儿参照神锐铳膛线改良的「稳弹纹」。
炮长牛二虎缩在炮车旁,脸上血痕未愈,正用袖口擦拭炮管上的「工」字火漆印——这印子需经七道火试,稍有偏差便要重铸。
「让开!
」江彬夺过火把,亲自将开花弹推入炮膛。
弹体上的火漆印盖得歪歪扭扭,他知道这是昨夜赶工的瑕疵品,却没得选择——马永成的废铜断了供应,此刻炮膛里填的,是王巧儿拆了半座废窑厂熔的熟铁。
火苗凑近引信时,他瞥见炮管上的锚纹火漆——那是王巧儿今晨加急刻的,说「锚能镇浪,亦能镇炮」。
他摇摇头,甩开这不相干的联想,火苗瞬间舔舐到引信。
「咚——」
鹰嘴崖应声而塌,碎石混着铁蒺藜如暴雨般倾泻,硝烟中传来鞑靼人惊恐的呼号。
江彬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撞在炮车上,却看见崖顶的积雪如雪崩般滑落,将残余的鞑靼兵尽数掩埋。
卫所兵趁机冲锋,刀盾手在前劈开雪路,长矛兵紧随其后,喊杀声盖过了风雪。
「指挥!
快看!
」牛二虎指着崖下,声音发颤。
雪崩处露出几具尸体,穿着明军号衣,腰间挂着工部腰牌。
江彬冲过去扯开尸体衣襟,看见里面藏着几锭铜料,上面刻着模糊的「十」字——正是马永成走私的废铜,被鞑靼人熔了铸火门枪。
铜锭边缘还沾着未烧尽的火漆,「十」字刻痕里嵌着牛油,恶臭扑鼻。
「狗娘养的!
」他一拳砸在雪地上,溅起的冰碴混着血珠,「内贼通敌,拿咱匠人的血换银子!
」
远处传来陆远的喊声:「江指挥!
鞑靼人跑了!
咱们赢了!
」
江彬站起身,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陛下在早朝的怒吼:「内贼不除,火器难精!
」他摸出神锐铳,对着星空扣动扳机,燧石擦出的火星溅在雪地上,宛如永不熄灭的火种。
牛二虎凑过来,颈间挂着半截火漆印,瓮声瓮气地问:「指挥,咱这枪咋就比鞑子的强?」
江彬踹了他一脚,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靴底的「工」字火漆印——不知何时沾了血,竟像朵盛开的花。
「因为这枪里灌的不是铜,」他望向崖顶渐渐消散的硝烟,神锐铳在手中泛着冷光,「是陛下和巧儿姑娘熬的心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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