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琵琶还凑合。陛下若不嫌弃的话,臣妾就唤她弹奏一曲,以娱酒兴。”
罗迦正在兴头上,立即说:“好,就唤来弹一曲。”
张婕妤樱唇微张,轻轻拍拍玉手:“上来。”
案几的背后,是一扇屏风。屏风是用江南出产的上等丝绸绷成,上面画了水墨的山水,淡墨轻和的意境,三两枝腊梅,一个手持团扇的美人儿。因为这一日是阴天,天气寒冷,屋子里生了火炉,张婕妤用了自己最喜爱的熏香,淡淡的烟雾,犹如仙气飘渺。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少女袅娜地出来。
她身上披一层白色的纱,长长的黑发垂落,抱着琵琶,低垂着头,行动处,真如弱柳扶风,娴静处,又似临水照花。她的步履那么轻盈,身段那么袅娜,甚至还来不及让人分辨她美还是不美,就先被她身上那股出尘飘逸的少女之美所吸引了。
罗迦本是端着酒杯,不经意地喝酒,心里微微急切,想早点用膳好早点回去,以免那个小醋坛子又大发雷霆。他转动酒杯,无意间,忽然看到那飘渺的雾气,仿佛是不经意的,目光就落在那个曼妙的身子上面——
那雾气里走出来的玉人已经坐下,雪白的芊芊玉手,抱着琵琶,手指移动,未成曲调先有情。
仅仅只两三个和弦,罗迦就醉了。天啦,这天下竟然有如此高妙的琴音,饱含了一种浓烈的感情,高超的技巧。
可是,这才是惊喜的第一重奏。他甚至来不及喝彩,那玉人已经正式开始了弹唱。就算是天子,也是第一次听得这样的仙音妙乐。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
罗迦目瞪口呆,脑子里唯一浮现的,只剩下这几句歌词。一曲终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整个人仿佛都在虚无缥缈里。
天下竟然有这般的琴声!
一旁的张婕妤,从偷偷地打量他的神色到肆无忌惮地观察,他完全浑然不觉。她暗暗冷笑一声,又无限的酸楚。男人,果然就是男人。
什么冯昭仪,什么得势宠妃,她算得了什么?自己昔日只是没祭出这招杀手锏而已。别说男人,就算她本人,也被小怜的这身出场而惊艳了。
小怜却依旧垂着头,只露出秀丽的下巴。那下巴也像是玉做的,莹润得不可思议。下巴那么尖,那么薄,仿佛一头刚刚出世的小狐狸,带着天然的一种魅惑,任何凡人,休想抵抗。
罗迦的喉结咕嘟一声,良久,才能张口:“抬起头,让朕瞧瞧。”
小怜仿佛受到了惊吓,就这一句,也肩头微微发抖。她的肩也像是削过的,那么弱小,仿佛一只小白兔的柔软的毛。罗迦的声音本来不大,竟然微微生了愧意,生怕自己吓着了她,更是柔软:“哦,让朕瞧瞧。”
她这才缓缓地抬起头。
罗迦首先看到的是一截长长的颈子——忽然一下明白长颈鹿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一个女人,有这样的一截白皙的颈子,仿佛是一块玉石,联通了美丽的头和柔软的身子,中间的过度,美丽的出奇。
他的喉头又是咕隆一下。
然后,才看到她的脸。
他屏住呼吸,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剪水双瞳,一汪似颦非颦惓烟眉,瑶鼻樱唇,齿如瓢兮,整张脸,仿佛是一朵刚刚绽放的百合花,娇嫩欲滴,就算是铁石心肠,见了也得马上化为绕指柔。
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才是真正的六宫粉黛无颜色!
国色天香,天生尤物,这一辈子,到此方知道这两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婕妤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又移开目光,看着小怜,欣赏的,妒忌的,充满期待的——此后,一切就都指望小怜了。
她甚至没有做任何打扰罗迦的欣赏,只把此刻留给了今天真正的主角。
良久,才听得罗迦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狂喜和击节赞叹:“爱妃,你是哪里找来的绝世尤物?朕今天总算开了眼界!”
小怜垂下眼睑,面上浮起一朵红晕,全是少女的无限娇羞。
罗迦又看傻了眼,半晌,才要想起追问,只听得张婕妤的声音:“这是臣妾的婢女小怜,承蒙陛下错爱。”
“哈哈哈,好,好得很。张婕妤,你们南朝果然盛产美女。不止爱妃才貌双全,就连婢女也这般出众。好,很好。你叫小怜?是吧?小怜,我见犹怜,好名字,真是好名。哈哈,爱妃,你给小怜这名字也取得妙。若论才学,爱妃真真算得上宫里第一人,无任何人能与之争锋。”
“陛下谬赞,臣妾愧不敢当。陛下,还要再喝几杯么?”
“哈哈哈,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去了。爱妃,你这个侍女可真妙极了,小怜,对吧?朕改日再来听你弹曲子。”
“臣妾恭送陛下。”
罗迦微醺,兴致勃勃地离去。
张婕妤送到门口,转身回来。
小怜已经收起了琵琶,目中露出微微的不安,垂着头:“娘娘,是不是奴婢没用?”
张婕妤凝视着她百合花一样的面庞,不,这还不是她的最美,而是她的这种神情——天下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这样的神情,每个人见了,都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做她的保护者,或者,狠狠地将她撕碎。仿佛,她生来就该是任人蹂躏的。
这是一种天生的尤物,别人学也学不来的。
“娘娘,陛下他……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