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后。
群臣退却。
只有弘文帝和儿子。
他坐在龙椅上,孩子就在旁边。
孩子是刚刚才奉命进来的,怯生生地站着。不知为何,心里非常不安。
父皇一直坐在龙椅上,他悄悄地看父皇,但见父皇的脸色非常灰白。仿佛整个人都是灰的。
“父皇……”
弘文帝依旧闭着眼睛。
“父皇……”
孩子怯怯地叫了三声,弘文帝才睁开眼睛。
他眼里竟然充满了喜悦,伸手就去抱儿子:“宏儿……”
这一下,竟然没有抱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
“父皇……父皇,您怎么啦?”
“没事……宏儿……父皇刚刚有点头晕,歇一下就好了。”
孩子还是觉得不对劲,赶紧倒一杯热茶给他:“父皇,您先喝茶。”
弘文帝一饮而尽。一杯热茶下去,身子好了许多。
他这才慢慢地问:“宏儿,今晚你和太后一起用膳么?”
孩子有点不安:“太后说,她这几日不想吃什么。父皇……三日之前,太后就不怎么和宏儿一起用膳了……太后说,她这些日子吃素……”
弘文帝惨笑一声。
她吃素。
她疏远儿子。
因为她就要走了。
连儿子也不要了。
“父皇……其实,太后不是不和宏儿一起用膳……也许,是宏儿惹她生气了,上一次,她吩咐宏儿做的一件功课,宏儿忘了……是宏儿不好……”
弘文帝看着怯怯不安的孩子。
借口,这些都是借口——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站起来,牵着儿子的手:“宏儿,你跟我来。”
孩子跟他出去,外面,几名太监和侍卫跟着,但是,到了门口,便一个也不许进去了。
弘文帝父子进去。
那是一间很宽大的密室。里面陈列的并非是什么珍珠宝贝,而是北国列祖列宗的画像。从太祖开始,一直到先帝罗迦为止。
“跪下,宏儿。”
孩子学着父皇的样子,一起跪在蒲团上。
弘文帝的目光,恭恭敬敬地看过所有的祖先。
“宏儿,叩头。”
父子俩一起三跪九叩。
然后,弘文帝站起来,从上面,恭恭敬敬地拿下一个锦盒——是请过来的。
他并未打开锦盒,只是将盒子捧给儿子:“宏儿,你拿回去。”
“父皇,这是什么呀?”
“你给太后,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孩子捧着匣子,沉甸甸的。
“父皇,您今晚不去慈宁宫么?”
弘文帝疲倦地摇摇头:“宏儿,父皇今日很困倦。你先回去吧。”
孩子还是有点担心:“父皇,您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我叫太后给您瞧瞧,好不好?”
“不用了。父皇只是疲倦,其他没事。宏儿,你回去吧。”
宏儿只好出去。
是魏启元和周鸿亲自送他回去的。一路上,周鸿见锦盒太重,本想帮他拿一下,但是,他执意不肯。因为父皇那样慎重其事,所以,他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必须自己拿着。
慈宁宫,近在眼前。
孩子进去,老远就喊:“太后,太后……”
芳菲没法回答。
甚至还听得弘文帝的脚步声,和孩子一样的声音:“芳菲……芳菲……”
仿佛最最普通人的生活,一个女人在家里做好了温暖可口的饭菜,丈夫,儿子,陆陆续续地回来。
他们以他们的方式招呼她,叫她。
这何尝不是一种真正的幸福?
可是,今日,她回答不出来。
一直瘫坐在椅子上。
觉得那么茫然。
幸好,弘文帝没有进来——那样的声音,仿佛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不,弘文帝没有叫自己。
孩子一点也没有看出她的异常,跑进来。她仔细地看儿子,孩子那种行走的姿势,并非是普通小孩子的那种肆无忌惮,毫无规矩的蹦蹦跳跳。他天性活泼;又带了一点儿皇家礼仪熏陶出来的风范,走起路来,很气派的样子,一点也不轻率。
这些日子,她知道自己要离开他了,所以对他的态度,就没有以前那么亲热了,甚至故意对他有点疏离——总要淡化了他的记忆才好。
尤其是这两日,连饭都没和他一起吃了。
他亲热地走到她的面前。这时,他就不像皇家威严的孩子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特别依恋自己母亲的小孩子。
但是,今日,他的神情严肃了好几分。
芳菲没有怎么看他,态度淡淡的。
他捧着那个锦盒,恭恭敬敬地问:“太后,您看这是什么?”
芳菲一看匣子,更是觉得眼前发黑。
“太后……”
盒子放在桌上,她竟然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太后……这到底是什么呀?”
她慢慢地打开盒子,并不太沉,却重若千钧。
里面,一块朱红的传国玉玺。
那玉的颜色,本是温润的。此时,她却觉得刺眼。仿佛很强烈的光线照在自己的脸上,刺花了自己的眼睛。
仿佛正要逃逸的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无边无际的天河。
没有舟车鞍马,连独木舟都没有一艘。
无法横渡,无法穿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滔天巨浪掀起。强行横渡,便只能葬身海底。
“太后……太后……”
孩子的目光也从玉玺上收回来,充满了疑惑。
“太后,这是什么呀?我看这几个字……传国玉玺……父皇,给我这个干什么呢……”
芳菲闭着眼睛,没法回答儿子。
“太后……”
她的声音十分软弱:“宏儿,我想静一静。就静一会儿就好了……”
“太后,您也不舒服么?您要不要去床上躺着?我扶您去。”
她摇摇头:“宏儿,我就坐一会儿。”
孩子没有再闹她。
她的手一直还放在哪个传国玉玺之上,忘记了拿开。玉玺的温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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