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才悄然睁开眼睛。
看到他做的手脚——从太上皇的寝宫,到太皇太后寝宫的一条密道。
弘文帝,这个狡猾的人。
他比罗迦还狡猾。
这是他多久就准备好的?
她还是没有起身,慢慢地躺在床上。
许久了,不曾如此轻松——不是精神上的,而是身体上的——至少,自己不再操心了。短时间内,有他看顾着儿子。
如何上朝,也是他们父子自己的事情。
弘文帝,在京城一日,便有义务,一日看管儿子。
她一直躺着,觉得如此的疲倦。
最好,把一切都放掉。
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了。
最好,一切的一切,都抛得远远的。
现世安稳,就做一个无忧无虑,无所事事的太皇太后,安度晚年,这难道不好么?
所以,内心才会一再的慌乱——不,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希望弘文帝出征。
一点也不希望弘文帝抛下了京城这么巨大的摊子给自己——那样,便意味着,又是终年累月,不得休息的劳累。
她心乱如麻。
却知道,自己留住他,唯有一条途径。
只有身子上,留住了他,才行。
男女之间的情感,自来如此。
需要身心合一。
任何一方残缺了,都不完美。
弘文帝,他也不是逼迫自己。实在是,他自己受够了这种煎熬和折磨——他也需要一个女人,全心全意,日夜相伴。
如果做不到,他便只能放弃。
只能远远的逃离。
芳菲睁开眼睛看阳光——觉得阳光也很刺眼。一如自己这一生。
早已做出了选择——所以,不得不继续痛苦,绝望下去,承担一个女人不该承受的一切。
她没有再倦怠,很快起床梳洗。
然后,自己悄然封堵了,那条密道。
从此,一切恢复原状。
生活再怎么累,还不是要继续下去。
早朝。
早朝,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这种日复一日的刻板礼仪,除了祭祀天地祖宗,籍田、和颁历这样的周期性仪式外,每天的早朝,皇帝按理都应该出席。
早朝必须在拂晓之前举行,很多皇帝,因此苦不堪言。
冬天太冷,夏天太热,这也意味着,日日早朝的皇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必须早早就寝——
所以,才有很多君王,到了后来,干脆沉溺于享乐“从此君王不早朝”。
弘文帝,自从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废弃早朝。
这也侧面证明了,他在皇宫内的夜生活,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丰富。
所以,当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小的宏儿,穿着龙袍,还揉着惺忪的睡眼,面对着黑压压的大臣的时候,才觉得无限的心酸。
这便是孩子的宿命。
他才六岁。
如果他寿命够长,想有很大的作为——那么,他的这一生,必然是非常艰苦的一生。根本不会有人们想象中的,天子天下第一那么多的乐趣。
台下,大臣们絮絮叨叨地奏着事情。
奏折,一封封地递上来。
弘文帝觉得这一切都很虚幻。
天子,到底算什么呢?
皇帝,本来就活在一个虚无缥缈的自我陶醉的境界里。他拥有四海,吃穿用度以及医药,必然是彼时代的最精华。可是,太有限了,人不能长生不死,也没有永恒,和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他可以一言九鼎,血口喷人,想打谁打谁,想杀谁杀谁,一句话,就血雨腥风,但是,能把天下人杀尽么?遇到一些权臣,一些朝廷平衡,还得破费思量,彻夜难眠;
他高高在上,圣明德智,可是,明明被很多奏折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还是只能标榜自己是“雅量,圣人度量”——
他拥有三宫六院,无比多的女人,但是,为何连一个由心爱的妻子,骨肉组成的家庭感觉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做皇帝的幸福?
这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
所以,古往今来的皇帝,才一个个都自私冷漠,残酷无情?
实在是因为他们本身就生活在虚无缥缈的境界里?
弘文帝面对着自己的牌位——皇帝,不过是个牌位而已。
现在,这牌位,又变成了自己的儿子。
一个大臣上书后,宏儿听得很仔细,但是,无法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看着父皇。
弘文帝也看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转向了群臣:“今天廷议的和南朝的战和之事,也该定下来了。朕决定,御驾亲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弘文帝不等众人反对或者谏议,已经点将了:“这次亲征,陆泰做先锋;京兆王做主帅。粮草调度,后勤军中,王肃负责……”
众人一一领命。
这一次,是鲜卑贵族和汉人大臣,第一次一对一的合作。
彼此的人数,第一次达到了旗鼓相当。
众人都觉得奇怪,但是,没有人敢于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