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嗟吁,那边早跳起多少人来,纷纷呼喝,要安排快马,分路去追赶晁盖。
宋江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晁盖信中没有提一句自己诋毁西门庆的旧事,不由得暗松一口气,至于晁盖出不出家,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倒不在他心上搁着。不过听到众人要去追赶晁盖,宋江却是灵机大大地一动,整颗心都狂跳起来,当下咽了口唾沫,跳到椅子上居高临下大声道:“众兄弟且休要嚷乱,听我一言!”
见众人都把眼睛转过来,宋江便道:“天王哥哥已经去了两日,此刻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众兄弟骑了快马在道上驱驰,未免太引人注目,若惊动了官府来骚扰时,岂不误了大事?这里现放着神行太保戴院长,正是赶路寻人的好手,有他在,还怕寻不回天王哥哥么?”
阮氏三雄和赤发鬼刘唐异口同声道:“宋江哥哥说得有理!既如此,就请戴院长快快下山追赶,务要将天王哥哥劝回!”
戴宗答应一声:“小弟这便收拾甲马,顷刻动身。”说着急急出聚义厅去了。
宋江急忙丢下几句话:“我去写封哀恳的信,让戴宗兄弟携了去,若天可怜见,碰着天王哥哥时,也打动一下他的决意心肠!”说着追了戴宗去了。
见宋江突然这般热心起来,西门庆略一思忖,便对众好汉道:“这世上的路程,条条大道通大理,知道天王哥哥会走哪一条?只戴宗哥哥一人去,实在叫人放心不下。我想请鼓上蚤时迁、霍闪婆王定六两位兄弟也往南边分路追一程,或许戴宗哥哥脚快漏过了晁天王,却正好被两位兄弟撞上了,也未可知。”
林冲点头道:“这两位兄弟都是轻捷善走,又能深藏功与名,惊动不了官府,大可去得!”
西门庆便道:“时迁王定六两位兄弟,说不得,今日要辛苦你们一回了!”
二人出列齐声道:“为哥哥赴汤蹈火尚不怕,还怕辛苦吗?”
西门庆点头道:“我也修书一封,若见了天王哥哥时,聊为留驾之用。”说着随手铺开纸笔,文不加点,一挥而就,柴进看着喝彩:“兄弟这封书字短情长,我若是天王哥哥,看了后也只好感动回头了!”
吴用看着,心里也是暗暗佩服,自思西门庆之才,真胜宋江万倍,只可惜其人与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否则自己又何必去捧宋江?想到无奈处,不由暗中一叹。
西门庆一篇书信写完,又抄一份,时迁、王定六这时也换了远行打扮,每人揣了一封,背包裹就下山去了。
这一来,宴席也开不成了,众人在聚义厅里对晁盖出家之事称奇道怪了一番后,也就各自四散了。
回家之后,黄文炳却又带了一帮亲近兄弟,都来西门庆家中商议今日之事。黄文炳首先道:“都说新年新气象,没想到这气象新到极处,竟然是晁天王跑去大理出家了!还好有众兄弟支撑着,山寨里虽千头万绪,却也乱不起来——只是有一宗大大的难处!”
众人听黄文炳说得郑重,都问道:“却不知黄先生所言中,有甚么难处?”西门庆却是笑而不语。
黄文炳便道:“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晁天王这一去,留下偌大的梁山基业,谁人执掌?”
武松顺理成章地道:“这个何消说?论情论理,自然是我家三弟来掌舵了!试看梁山上下,有哪一个人能不心服口服?”说这话时,武松顾盼四座,颇有自豪之容。
焦挺、吕方、郭盛等人听了,当然是随声附和,黄文炳却冷笑一声:“梁山一百个人中,虽有九十五个人随声附和,但反对公子入主梁山之人,也是有的!”
众人听着默然,武松却愕然道:“这个不会吧?我家三弟何等英雄?何等义气?莫说只是暂替晁天王代理代理梁山尊位,就是从此真坐了梁山头把金交椅,又有哪一个能说半个‘不’字?”
黄文炳笑道:“武二兄,你才上梁山,不省得这山寨中的多少隐情——公子若欲掌舵梁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必然就是那及时雨宋江!”
武松听了,怫然道:“黄先生,我敬你是我家三弟的左膀右臂,但你不该随意揣测公明哥哥!”这正是:
天王无心恋旧位,宋江有意掌新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