肘子一样厚,虽然被王焕在千军万马面前数落得狗血淋头,但其人的金脸罩铁面皮还是固若金汤。只是心下不忿道:“他娘的!这王焕老狗不识人敬,居然敢对本大人如此无礼!丢你老母的!颠倒黑白谁不会?本大人就让王焕你这老匹夫看看,甚么是当朝太尉的智慧!”
想到此,高俅不慌不忙,王焕的骂声未尽,他已经是仰天哈哈大笑。这一笑,倒把王焕和千军万马都笑糊涂了,众人面面相觑间,王焕喝道:“奸贼!你不自死,还笑怎的?”
高俅便冷笑道:“我笑王焕老儿你是井底的青蛙,用文雅些的话儿来说,就是一片叶子贴到眼睛上,你看不见一座树林子!”
王焕呸道:“不学无术之徒!那叫‘一叶障目,不见森林’!连说也话不了,还敢在老夫面前卖嘴?给我去死!”说着弯弓搭箭,冲高俅“嗖”的就是一箭,只是高俅多少精乖,先就立于不败之地,王焕虽使强弓,到底还是箭长莫及。
虽然如此,高俅终究吃了一惊,“哎哟”一声,勒马又往回跑了几丈,这才转回身大叫道:“王焕!你有种!竟敢谋害朝廷太尉?我禀明官家,将你满门抄斩!”
王焕提弓大叫道:“满门抄斩的,只怕该是你这奸贼才对!”
高俅又大笑起来,摇头作无奈状:“唉!大人不见小人怪,太尉肚里种白菜!王老将军,说了半天,你也知道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了?本太尉又没有失心疯,若是没有当今圣上旨意,如何敢在这两军阵前的光天化日之下,劝一军之将当场投降?”
王焕听着,呆了一呆,然后大喝道:“奸贼!任你说破大天,老子也是个不信!”
高俅叹气道:“王老将军,你一朝富贵了,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吗?当初的你,不也是起自绿林,然后受了朝廷招安,这才一直做到节度使,成就了今日恁大的功名?你做了初一,难道就不许别人做十五吗?”
王焕听着,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心下斟酌道:“莫非梁山也受了朝廷的招安?”
高俅这番话居高临下,借着山风,一众官军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如果梁山真的受了招安,跟自己就成了一家人,那还打个什么劲儿?可是,前一时还在刀兵相见,现在就伙到一个锅子里了,这也太扯了吧?
不知不觉间,官军阵上那股无形的战意已经萎缩了下去。高俅回头向着西门庆讨好地一笑,关胜冷哼一声:“哥哥,此辈无耻小人,吾等弟兄真真羞与其为伍!”
“卖国从来由此辈啊!”西门庆点评了一句后,微笑道,“兄弟放心,如此小人,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今日只不过榨取它的剩余价值而已,待事定之后,别有计较!”
这决定命运的话高俅听不见。他只看见王焕和众官军都在自己的言语下动摇了,精神更加振奋起来,花言巧语如滔滔江水之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王老将军,你须知,当今官家金口玉牙亲封的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说了,官家乃是天府上帝的长子神宵玉清王者南方长生大帝君——仙帝既然下凡,身边岂能无有左辅右弼?清河西门庆,地府还魂、天星转世之名传遍了咱们大宋,官家留心久矣!因此借着这一回征进梁山,才颁下了这道亲笔敕命——喏!就是这道旨意!这上面说了,凡是有利于国家者,任我便宜行事——王老将军,你们只知排兵布阵,喊打喊杀,却不知本大人为了替官家寻找辅星,费了多少心机?至今日,方才真相大白,天上星宿来相会,那还有什么说的?王老将军,听了我这肺腑之言,你还不归降吗?”
老将呆了半晌,突然落下泪来,喝道:“高俅!既然事由天定,为何西门庆不早些归降,非要交兵见仗,却伤了多少好男儿无辜的性命?”
高俅嘻笑道:“王老将军,这你就不懂了,自古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如果没有这一仗,西门星君即使归顺了朝廷,在你们眼里也如草芥;可今日这一仗之后,梁山兵马之精锐,威震天下,必是我大宋掣天的白玉柱,驾海的紫金梁,朝廷内外,哪个还敢小看于他?”
听了高俅轻飘飘的言语,王焕一时语塞气结。高俅趁热打铁,又笑道:“王老将军,你对我的无礼,我都不计较了,今日西门星主天星入位,这是山样的功德,海深的善庆——老将军你还是早早归心,一起来喝杯庆功酒吧!”
众官兵听了高俅的花言巧语,人无战心,士有颓意,一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王焕的身上。这正是:
敢抛九死成孤愤,难敌一佞沮千军。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