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是草寇啊!”钦宗君臣心中皆感叹。一想到自家就输在这个草寇的手里,钦宗就觉得胸底翻江倒海。
蔡攸也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西门庆却等不及了,把脸一沉:“小屄养的,竟然敢藐视本官?问你半天,怏怏不睬,岂不是反失上下?来人啊!给我拣头号大棍,揍这个不长眼的奴才四十记实的!”
旁边的梁山士卒答应一声,提起军棍扑上来,也没那个兴趣去扒老爷们儿的裤子,直接抡开棍子就上了。蔡京父子,民皆痛恨,因此这俩掌刑的下手加倍给力,四十棍下去,蔡攸被打得死去活来,昏而复醒,醒而复昏好几次。他生来就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挨过的棍子最大就是幼年背不出书时的手板,哪里吃过这等大苦头?
四十棍后,好不容易回醒过来的蔡攸觉得自家的两只腿都快被打没了,蔡君子马上决定西门庆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因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就听西门庆问道:“菜油,本官打你可有冤屈?”
蔡攸沙着惨叫哑了的嗓子道:“回青天大老爷,打得不屈不冤!”
西门庆向着旁边的铁面孔目裴宣、圣手书生萧让、丧门神鲍旭等人道:“你们看,贪官都似这等贱骨头,不打如何能服?”
众人都笑着凑趣儿:“大人说得是。”
西门庆过足了官瘾,这才向蔡攸道:“菜油,既然你知道本大人打你不冤,还不把你假名行凶,迫害天下百姓没有菜油吃的罪行给我从实招来?”
换个别人,又要卡壳,再吃四十大棍了。但蔡攸是谁?他是蔡京的儿子,家学渊博,也算天下的一个文章头儿,胡说八道,张嘴就来。
于是,蔡攸顺着西门庆的话风,编出一篇菜油传奇来,说他自己如何借道家的邪术,起了个蔡攸的名儿,然后借此名作法,把天下百姓的菜油都摄了来,害天下老百姓都没菜油吃,只好变成老鼠去偷灯油……其荒谬古怪处,别开生面,另具一功,西门庆听得连声叫好,心说此人若生在二十二世纪,不用贪污,写文也能成大神。
终于,故事讲完了,蔡攸也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那四十大棍实在是忒难挨的。西门庆吩咐道:“把这菜油拖下去,交给安神医,在下油锅前,不许他死!”
梁山士卒答应一声,扶了蔡攸去了。
西门庆这才把脸一变,正色向裴宣诸人道:“这就是刑讯逼供,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连菜油都能变成传奇,还用说别的吗?立法者岂能不慎之?”
裴宣虽然点头,却疑惑道:“公之意,欲废刑讯逼供否?若废此法,只怕天下罪犯从此有恃无恐,国乱无宁日矣!”
西门庆道:“吾之浅见——治国之道,不重严刑,实在峻法。因此立法必求森密,使民尽知,促其不敢犯;而执法须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一来,方可做到以法治国,而无须依赖刑讯逼供。”
裴宣低头深思,眉头紧皱,终究还是道:“公之言,吾此刻还难索解,且待静处思之,务求所立新国法典,尽善尽美,不负万民之望!”
西门庆点头道:“其实,刑讯逼供,留之亦可,但需分类。可用于官,而不可用于民。官者,犯罪则影响民生国计,牵连甚大,若有刑讯逼供慑之,亦可寒其胆;民者,匹夫之力,大罪还则罢了,若皮毛之事也刑讯逼供起来,徒损民力,因此还是将刑讯逼供特供给官员吧!”
裴宣慢慢点头道:“待我独思之,众议之。”
西门庆道:“善。”随即点头向一旁听呆了的宋朝君臣笑道:“法者,国之大事,兴亡之道,盛衰之计,不可不察也——治理一国,岂是易事?须当深习之。”
钦宗听着,急忙应道:“皇伯指教得是。”心中却暗暗奇道:“莫非这些草寇真要建国立法?看起来还煞有其事的样子,却说的全是反了天地的话。什么法要使民尽知,岂不闻‘法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又说甚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却不知圣人有言‘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这等草寇之辈,粗鄙无文,还妄想建国立法,真令人可发一笑!”
只是想到方才收拾蔡攸的雷霆手段,钦宗就暗暗肝儿颤,优越感荡然无存。又想到西门庆说要把蔡攸下油锅,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钦宗拿定了主意——万万不能得罪了眼前这位皇伯。这正是:
只将滑稽引正理,且以诙谐打权奸。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