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行,其实是一件非常劳民伤财的事。
且不提什么安全护卫,如果什么样的人就该住什么样的屋子,李凤宁这一路上得造出多少行宫来方堪使用?百官叩拜已经是白耗时间,听些花团锦簇的废话还不如街上转一圈更能明白当地的民情。
所以李凤宁更喜欢扎营。
横竖凤辇宽大,比她银阙宫里的凤床只大不小,卸了马再扣上机括便是一间小屋。因此自登岸换车以来,她与凤未竟多是在此过夜。
凤辇轻轻一顿,停了下来。李凤宁愕然间抬头,却听有人敲车门,“陛下,已至酉初一刻。”
已经这么晚了?
“陇村尚有八里路。请陛下明示,今日是就地扎营还是继续赶路?”
今日一早出发的时候,原是因为连续两晚在外营宿,李凤宁恐凤未竟休息得不好,所以一早命人先行赶到陇村收拾间屋子出来。
但是现在……
“就地扎营。然后……”李凤宁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她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说,“请凤后在他的车里休息,不必过来了。”
“……是,遵命。”车外禀报的翊卫显然也是意外,愣了会才应声而去。
罢了。
李凤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句话说出去,只怕他又是要多想。
但现在,她实在是没法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与其被他看出她的假装,还不如等她情绪平复下去再去安抚。
凤辇又朝前移了一点,然后车身一震,底下传来机括扎入地面的“咔咔”几声轻响后就彻底平稳不动了。
午后的事,根本算不得严重。
李璋不知道蛇是什么,被李凤宁抱起来之后还懵懵懂懂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凤未竟也只是教她认了一种野菜。李凤宁相信他对李璋说起时完全无心,更相信他没有阻止李璋去草丛里找是因为她不会超过步障。
她知道他不会有一丁点想要让李璋受伤的心思,但是……
有人敲了敲凤辇的门,然后不等答应就径自推开,跳了进来。李凤宁下意识就恼了,但是在她看清楚来者何人的时候微微一顿,而那人已经乘着这短暂的功夫扑到了她身边,然后抬起一张风尘仆仆满面倦色的脸看着她。
她但凡要他做些什么,再小的事情他也总是一副豁出命去做的样子,也于是李凤宁对他从来就恼恨不起来。
“枕月,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李凤宁轻叹一声,拿了帕子递给他。
几年过去依旧绝色的青年显然依旧并不把自己的脸当回事,接过帕子之后拿出酒楼小二擦桌子的架势擦了擦脸和手,抬起头后拿毫无起伏的声音开始说:“姜家想要嫁给平郡王的儿子是前任光禄寺少卿姜守奉的嫡长子,下个月年满十九。”他略顿,“我跟了几日,见过他与堂姐妹针锋相对,对下人很温和。私德方面,并未查出有任何劣迹。”
平郡王是李凤宁登基之后给李安的封号。姜氏在李凤宁之后托了仲人去向李安提亲,怎么看怎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守奉……”李凤宁愣了会才想起来,“就是十来年前病死,夫君跟着殉了情的那个?她好像是……姜守文的姐姐?”
“她是姜家承重孙。”枕月答得很平静。
嫡姐妇夫死后,居然把她儿子留到十八岁才想起要说亲。
而且李凤宁虽不喜旁人拿无疾的身体说事,到底将心比心之下,也不得不承认一句李安并非良配。姜守文如果不是打算撺掇无疾做些谋朝篡位的事,就是想拿亡姐的儿子当成讨好李凤宁的工具。
李凤宁眼睛微眯。
这种人品,居然还在御史台?
回去得叫时蕴把户部密档拿来看一看了。
不过,姜家子虽然母父均故是个缺点,性子强一点对无疾来说却不是坏事。再看看好了。真要不错的话,聘为无疾的正君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一件事,松烟最近迷上一个伎子,半个月前花五千两替他赎了身,又买了外宅养着。”接着,枕月又说,“但银子应该不是她自己出的。”
“你是说,”李凤宁瞥他一眼,“有人收买她?”
“是。”枕月应得简单明快。对于曾经在王府里见过不知道多少回的松烟,丝毫没有半点辩解袒护的意思。
李凤宁看着他,他也这样平静坦然地,或者更准确点来说面无表情地任李凤宁看着。
半晌,还是李凤宁先微叹一口气,“是谁?”
“姒家。”枕月说得肯定无比,“现在只查到出银子的人与姒家门下当铺的管事有关联。”
姒……
这倒是个好久没听到的姓了。
其实到李昱那一代,安阳著姓是四家:姬、刘、姜、姒。
姬氏人丁单薄,单传了好几代之后,在李凤宁出生之前就彻底死光了。刘氏号称刘半朝,哪个衙门里都能拉出个姓刘的来。姜家本来因为据着刑部和御史台,又因李昱晚年后宫只剩一个姜贵君,十来年前风头一时无两。后来先被李麟抢走刑部,再受李鲲谋反连累,在李凤宁登基之后一直都十分沉寂,也就是最近才出了向无疾提亲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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