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狼道二十六

    二十六

    粮商被抓并没有影响西市正常开张，所有的粮行也正常开门营业。只是负责取粮过秤的伙计变成了衙役，收钱的账房换成了书吏，水牌上公布的粮价也降了下来，营业前，军士在维持秩序，大声喊叫着:“别挤、别挤，排好队，粮食多的堆成了山，够长安人吃一年的，还怕买不到。听听告示就明白了。”

    前来抢购的人们心情渐渐松弛下来，不再紧张，自觉地排起了队。

    书吏拿出一张盖有官府大红印的告示大声念:“兹有粮商周姓德昌者，乃长安县人氏。”

    有人喊道:“老爷，你就告诉我们是咋回事儿吧，之乎者也我们听不明白。”

    接下来，书吏手捧告示，却用大白话告诉人们，前两天粮价暴涨是黑心粮商的个人行为，他们不遵守官府严禁哄抬物价的告诫，私自调高粮价，蓄意制造缺粮假像，乘机牟取暴利，现已被抓捕，待大理寺查证有无其它罪行后等待惩处，违法粮商的商号内库存的粮食、财产充公，由官府统购统卖云云。

    喧闹的人们安静下来。

    大唐百姓还是相信官府的。

    开始营业一个时辰后，水牌上的粮价又下调了一成，队伍中有人开始议论，有人甩着口袋离开队伍，看样子今天是不打算抢购粮食了。

    我站在智诚和尚身后静静地看了许久，感叹一句:“高明啊！”

    智诚和尚回头说:“是啊，粮价一降，人心就稳，谁还会抢购囤积。”

    我没有接他的话，心想你只说对了一半，人们是在等，既然一个时辰降一成，说不定再过一会儿还会降。等待观望者多了，粮价会自然下跌，直到跌回原来的价位，甚至更低。

    周德成躲在德昌坊门柱后，我一来就看到了他，此时正要挪动脚步，我推一下智诚和尚说:“去吧周德成叫过来，门柱旁边。”

    “早看见了，”智诚和尚几步过去，拍了拍周德成的肩头朝我这边指了一下。

    周德成到我面前，看看智诚和尚又看看我，有些吃惊地叨叨着:“这、这个，怎么回事儿，和尚、你。”

    这是我的穿着惊到了他。

    和他打交道的那段时间，我是下人的衣着，今天是一身富贵人家的少爷打扮，智诚和尚也换了一件崭新的僧袍。

    长安城中，少爷公子出门有和尚相伴并不少见，就是达官显贵们亲眷的香车旁跟个长相标致的和尚也不奇怪。

    周德成吃惊的是我的身份突然发生了变化。

    我说道:“德成哥不识得兄弟了，昨晚还一起喝酒来着。”

    周德成身形一矮就要行大礼，我虚抬一下手说:“别这样，不是地方，跟我走，到家再说。”

    进了正堂，我适意地坐下，智诚和尚很自然地站在我身后，周德诚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行礼说:“兄弟，阿不，公子爷，小人有眼不识金香玉，不知您是贵人，罪过，罪过。”

    “起来吧，怎么不来找我？去看商号也不怕官兵抓你。”

    “回公子爷的话，我想看看粮行那边咋样了，再说我以为公子爷昨晚说的是醉话。”周德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有给他留情面，说道:“恐怕不是这样，你以为周德昌财大势大，抓进去关上一夜，他家定会花钱把他保出来，所以你一大早就到商号探视。实言相告，周德昌没那么容易出来，官爷的告示讲的明白，大理寺正在查找他们这伙人的罪证，鬼才信这些粮商除了哄抬粮价没有干过其它坏事儿，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大理寺那些老爷手段高明的很，干骨头都能榨出油来，何况周德昌那么肥。”

    “小铃，给德成兄倒碗水来。”

    “是、是，公子爷，”周德昌接过碗，一口气喝完，“谁说不是呢，短斤少两的就不说了，掺沙子、喷水的事儿也没少干，他家去年还死过个奴婢，传言说是与他有关，后来掌柜的请家里下人大吃大喝一顿，给每人做了一套新衣裳，大家也就闭上了嘴。估计掌柜是出不来了，这会小人的生计也断了，唉。”

    “你这堂哥够坏的。”

    “啥堂哥，出五服了，远着呐，平时也就是拿这个给自己脸上贴金，唬弄店里伙计们。”

    从周德成话里能判断出，周德昌恐怕是有杀人嫌疑，一旦坐实，无论怎么判，家里的男子充军发配、女人官卖为奴，家财抄没、房产官卖是铁定无疑。

    把周德成叫到家就是为这个，目的达到，我站起来说:“你回去吧，昨晚说的话还算数，记住，你有啥难事儿就来找我。”

    周德成走后，智诚和尚说:“殿下，你的想法是把德昌坊买下来。”

    “不止，那些个粮商谁的商号这次被官卖，我全买下来。”

    “想得美啊，钱呢？”

    “咱是没钱，咱有这个。”我从柜子里取出我明黄色算袋内的私章说道:“这个就是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