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狼道三十二

    三十二

    时至今日，智诚和尚仍没有弄明白我一头扎进西市的粮食买卖中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不管他是根本不想弄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他不问，我也不主动讲，只依照我事先想好了的办法一步步往前走。

    万年县县令班芜跪坐在我下首，“天子脚下的县官难做呀。”这话他已经连说了三遍，我自以为是听懂了这话背后的含义，说道:“班大人所言极是，京兆府近在咫尺，在上官的眼皮子底下做事，不易。”

    智诚和尚说:“这还不算，京城本就是达官贵人聚集地，虽然长安县兴化坊居多，万年县也不差，街上随便溜达的一个老汉可能就是出自某个国公府或侯爷府，七品往上的官儿车载斗量，小官更是多如牛毛，哪个都不是饶人的主儿，班大人难做我们知道，大人有啥想法不妨明示。”

    班芜依旧是啃啃吃吃不想说开，虽然我认为他无非是想升官，想升到部委还是外放却无法猜度，就做出坦诚的样子说:“班大人无须顾虑，我既然有事让你办，就能给你应有的回报。”

    “殿下，是这样，下官任万年令将满四载，常考一直是中下，巡考就更差了，下上居多，并非在下愚钝，实在是难以有所作作为，今年已是第四年，如若课考时仍如往年为中下，四年考满，只好离任走人，何谈升迁呐。”得到我承诺的班芜打消了顾虑，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半晌无语，因为班芜的要求太难，他想在四年考满时得到一个上上的课考结果。有了这个，他升迁之路就更为平坦，得到上一级主官职位的可能性很大，而不是贬谪或调任闲职，主官与闲职有着天地之别。

    朝廷对各县、府主官有定期课考的规矩，其结果分为自上上到下下九个等级，以此为凭进行官员的升降、罢免。由吏部考功司专管此事，考功司那帮人个个都像石头一样油盐不进，有时连上官都不认，要左右他们做出的课考结论，不说是势比登天那么难，也要比给班芜找个闲差升官一级要难的多，再说这种破坏官场根基的事我一皇子怎么下得了手。

    班芜见我无语，说道:“难为殿下了，本县官仓陈粮几年来一直是官卖，折损严重，报损数量不小，是官吏一项主要的衣食来源，只是上官盯得很紧，怕是不能交于殿下，下官尚有要务，就不留殿下了。”

    班芜这是明着告诉我，万年县官仓的陈粮很有赚头，他们报损量越大，赚钱的差额就越大，是他们贪眛钱粮的主要来源，这钱他们要自己得，不想与我合作，同时下了逐客令。

    我退缩了，不想再和这种官场上的滚刀肉多纠缠，告辞出了县衙，智诚和尚说:“殿下这就放弃了吗？”

    “不然呢，有办法快讲。”

    “升官调离打个时间差。”

    智诚和尚说的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打通关节把班芜调离，乘新官未上任的空档期拿下万年县官仓不失为一种简捷的手段，但我在犹豫，有些怕。我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意味着什么。

    没有回应智诚和尚的话，爬上马闷头往回走。

    “你我所做之事已经触犯了朝廷律法。”

    智诚和尚的马赶上了我，并排而行。

    “不一样呐，从奸商手里恶借点钱财，逃几个税钱与打破官场规矩不一样。”我说出内心的顾虑。

    “不想试试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和那些王爷们能容忍你到什么程度。”智诚和尚的话触碰到了我内心深处。

    我停驻马，盯着智诚和尚看了一会儿，狠下心说:“去东宫。”

    不出一月，班芜调往东宫任秘书郎，从七品上，降了半级。

    一天午后，周德成过来说:“万年县尉胡大人亲自把合约送到了商号，要求李掌柜引见公子爷，胡大人说是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公子爷的身份，他想知道自己在为谁忙活。李掌柜让小人前来请公子爷示下。”

    “你去引他来。”我摆摆手说。

    不一会儿周德成就引领一大高个的八品官到了正堂，我端坐于榻上说:“进来，关门。”

    八品官一大步跨过门槛，关上门后纳头就拜:“下官胡万林磕见王子殿下。”

    “嗯，你不是说不知我的身份吗？”我让他起来后问道。

    “回殿下话，下官只是找了个拜见殿下的由头，班大人临行时告知了下官，并告戒下官满足殿下的所有要求，不要步他的后尘。”胡万林的腰弯的像虾米，“殿下，下官任县尉十二载有余，陪伴了三任县令，并无大过，求殿下为下官说句话，能在有生之年升为七品也不枉这些年的辛劳。”

    我淡淡的说:“回去吧，做好自己的事比求我重要，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合适的时候会替你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插手官员的升降，尽管是小小的七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