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狼道三十四

    三十四

    等税吏、税丁和粮商们骂骂咧咧地离开强生坊，我走进去把智诚和尚、李强叫到里间，说道:“李强，去市管衙门找总管邱为虎，告诉他，我们补交这半年多的税款，以后也按期完税，决不含糊，但有一条，不能干预我们合法经营，象今天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

    “这行吗？缴纳税款后就能保证他们不来找麻烦。”李强迟疑着说。

    “官价是设定上限，并没有降价限制，我们降价没有违反律法，只是少了衙门抽成，抽成是衙门官吏的私利，拿不到桌面上，应该能成，我陪你跑一趟。”智诚和尚很肯定。

    西市总管邱为虎没有一点儿虎相，地道的关中男人，却长了一副女人的骨架与皮囊，身材修长，面皮白净，眉目清秀，比女子还要柔美几分，如若不是上嘴唇留一抹胡须，还真不好分辩雌雄，有好事者送一外号叫作九尾狐，不是说他多狡诈，而是对他容貌的评价。

    半年前粮商哄抬粮价被抓，德昌坊被判官卖，告示公布不久上官就传下话来，说是内廷陈总管交待下来，某个贵人看中了这家商号，让他私下里操作，按官价处置。

    这种情况在市场里并不少见，那家皮货商号是国公爷的产业，这家酒楼归驸马都尉所有，尽管前台经营的掌柜是张三李四之类的人，获利却流向背后站立的达官显贵，豪门旺族。

    对邱为虎来讲，商铺官卖他只是经手，谁买都一个样，竞争的人多了，抬高价就是，所得归国库所有，与他邱为虎无半文钱的好处，既然是贵人看中，官价卖出就好，既不违规，还落下人情，何乐而不为。到了交钱过户时，却来了一个叫智诚的和尚与两个明显是退役的军汉，持一张上级主官的书信为凭，主家并没有露面。让他觉得纳闷的还不止于此，放眼整个西市，唯有事关国计民生的粮食买卖没有达官显贵们插手，一则利薄，二则官府管控严厉，贵人们都很精明，不可能染指这一行当，省得钱没赚多少，还惹一屁股骚气。但买到德昌坊的贵人却仍旧做粮食买卖，是哪家的贵人傻到了这个地步，邱为虎得弄清楚。

    办完交割的当晚就拜见了自己的老情人曲阳公主。许多人都知道邱为虎是曲阳公主的面首，包括一些皇室成员和邱为虎的家人及属下，邱为虎既不以为荣、也不以为耻，觉得这就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没有公主这样的情人怎么对得起自己这美丽的皮囊。床榻之上，对比他大一轮的曲阳公主说出了疑惑，公主告戒他千万不要招惹此人，说道:“主家是谁你就别问了，反正惹不起，那就是个死心眼儿的傻子，一旦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不定就是故意在找事，你可千万不要搅和进去，一点好处没有，惹翻了那个傻瓜，陛下、太子谁都饶不了，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折进去会心疼死人的。要不赶紧调缺，不当那个满身铜臭的九品官也罢。”

    和从前一样，邱为虎拒绝了公主替他谋官。别看西市总管这个不入流的小官，肥到什么程度邱为虎自己清楚，正因为如此，他多次放弃了升官的机会。

    次日回衙，邱为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警告手下税吏、税丁，离那家粮行远点，就当它不存在一样，于是，强生坊开业至今，从没有税吏、税丁上门。

    今日刚一开市，有人报强生粮行擅自下调粮价，惹怒了同行，邱为虎本该亲自出面干预，转念一想还是少管为妙，于是就让税吏带人过去，不知就里的税吏无功而返，对邱为虎说道:“邱大人，强生坊掌柜不听号令，我已命他收市后到市管衙门拜见大人，按规矩应该重罚，不然的话商人们有样学样，不听从衙门号令就会乱套。”

    邱为虎明知这个狡猾的税吏是把问题上交，却又无可奈何，说道:“罚什么，凭什么罚，人家违反了那条律法，下去吧。”

    邱为虎实在不想得罪那位贵人，一个能驱使内廷陈总管、能惊动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人不是谁都能招惹的，就算有公主情人做靠山也不行。心烦意乱地等到收市，门丁进来报强生坊李掌柜求见，邱为虎定了定心神说:“请进来吧。”门丁退出来让李强进去，奇怪的想:“这人啥来头，竟让总管大人用了个请字。

    邱为虎看见李强进门，想站起来客套几句，不想李强进门就跪地行大礼说:“小人李强拜见大人，家主责令小人补齐所欠税款，并要求从即日起照章纳税，只是请大人约束下属不要干预我们合法经营，请大人示下。”

    “人家很讲道理，很讲礼数，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狗仗人势。”邱为虎暗想。

    “李掌柜客气了，请回去告诉你家主人，邱某这就安排人过去清算帐目，补交税款，保证以后没人再找麻烦。”邱为虎绕过曲足案扶起李强说道，至于衙门里的抽成他提都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