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案扰乱顺天府,沈一贯借机霸内阁
万历二十六年五月初,万历帝正听陈矩关于征调东征援军进程的奏报,在御笔批复过后问及还有何事?只见陈矩支支吾吾,似乎有口难开。得到万历帝宽慰之后,陈矩方才说出。
原来数日之前,时任刑部侍郎吕坤上《天下安危疏》告诫万历皇帝节省宫廷开支,停止矿税以安定天下。万历帝起初不以为意,但数日后吏科给事中戴士衡却对此大作文章,上疏弹劾吕坤早年曾以《闺范图说》结纳宫闱,逢迎贵妃,而今又以《安危疏》欲扬名天下,机深志险,包藏祸心。朝中不少言官也随后上疏弹劾吕坤,吕坤蒙受冤屈上疏申辩,并言如今所流传之《闺范图说》并非其原作,请旨比对释疑。
万历帝因此向司礼监秉笔陈矩询问详情,陈矩答道:“回主子的话,万历十八年时吕坤时任山西按察使,在此期间其采集历朝历代贤妇烈女事迹著成此书《闺范图说》四册,广为流传。后奴婢出宫办差时曾见到此书,将其带回宫中。贵妃娘娘偶然见到此书极为喜爱,命人重著此书,增补十二人,以汉明德皇后开篇,以娘娘自己为终篇并亲作序文。娘娘的伯父郑承恩及兄弟郑国泰便重刻出了新版《闺范图说》,戴士衡所指便是这新版刻书。”
万历帝说道:“朕对吕坤也有所了解,世人称其为大儒,倒有些实学,为官也清廉称职。这戴士衡真是是非不分,未经查证便随意弹劾上奏,甚至直指贵妃,影射后宫,居心叵测,依朕看这戴士衡才是包藏祸心之徒。”
陈矩答道:“这《闺范图说》新版与旧版大致相同,后逐渐翻刻渐多,流布渐广,也难怪世人能将两版混为一谈。这戴士衡狂生而已,以刚直敢言著称,但有时事必有弹劾。这吕坤实属冤枉,奴婢以为主子大可不必在意。”万历帝因此事涉及郑贵妃不便从细查证,便将奏疏留中不发。但对戴士衡却极为不满,指示陈矩向内阁打招呼先调戴士衡为蓟州判官,再择期调往外省任职。戴士衡外放,内阁次辅张位却又被言官转而被弹劾招权示威,奏疏中又涉张位与杨镐密书往来,收受贿赂,结党营私之事,张位陈辩,万历便令张位停职闲居,张位愤慨,此后居家不出。
不料又过几日后,一名自称燕山朱东吉的人专门为《闺范图说》写了一篇跋文,名为《忧危竑议》,以传单形式在京师中广为流传。文中以问答体大加评论历朝嫡庶废立之事,影射国本。且文中直言《闺范图说》中汉明德马皇后以贵人进中宫,吕坤以此意欲结好郑贵妃,而郑贵妃又将此书为皇三子朱常洵得以册立东宫造势。又言吕坤上疏天下忧危,无事不言却唯独不言国本,更与外戚郑承恩、户部侍郎张养蒙、山西巡抚魏允贞等九人结党,依附于郑贵妃为废长立幼出谋划策。
一时间京师大街小巷皆知此事,不明所以议论纷纷。百官惊动,九卿科道争相上疏弹劾吕坤及其党羽,更请整肃后宫并下诏定期册立皇长子为储君早定国本从而引起轩然大波。吕坤被朝野议论抨击,横遭指点,刑部同僚也各自向其发难,昔日好友退避三舍,吕坤因此日夜忧惧,外不得出门,欲上疏申辩又恐再惹是非百口莫辩,朝中无人相助,百思无奈之下借病致仕避祸。
万历皇帝勃然大怒:“妖书!妖书!祸乱天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忧危竑议》从何而来!这朱东吉是什么人!”陈矩回道:“主子息怒,保重龙体,依奴婢看来,这朱东吉定是化名,可能为皇家东宫太子大吉之意,完全是冲着国本来的。”
王之祯伏地请罪:“此妖书用心险恶,颠倒是非,污蔑吕坤之余已然污蔑皇上和贵妃,煽动天下舆论,丧心病狂不择手段。就在吕坤《忧危疏》这不过数日之间便有此妖书现世,更对百官上疏内容,官员名称如此清楚,可见定是有人暗中谋划,臣妄加揣测定是京师朝臣中有人所为,而臣也担心此人极为隐秘,不易查探,更容易牵连过广,难掩天下悠悠之口,一旦如此皇上和贵妃有损名位,则臣死罪。”
万历皇帝示意平身:“你所言有理,不可大张旗鼓追查元凶。反了反了!王之祯,朕命你们锦衣卫立刻暗中追查,这妖书背后的反贼必须要抓起来!切勿让他逃出京师,尽快捉拿归案,平息此事!”王之祯领命。万历帝又命陈矩令东厂将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平日的言行记录汇总排查,一有发现立即上报,陈矩领命。
与此同时郑承恩、郑国泰也因此事而被千夫所指,特意来找郑贵妃求救。郑承恩问道:“此妖书究竟是从何而来?是何人指使?莫非是恭妃?她一直失宠于皇上,皇长子一直岌岌可危。娘娘您一直是她及皇长子的绊脚石啊,此事若是恭妃主谋也是合情合理。”
郑贵妃则并不认同:“恭妃懦弱无能,安分守己,在宫中一直被我严密观察,从无接见外臣,那些奴婢也从无助她与外联络。宫中也就太后待见她而已,至于皇长子更不可能谋划此事,不必为此怀疑。”
郑国泰猜测:“那莫非是阁臣所为?赵志皋、张位、沈一贯。除他三人之外,京中那些号召立皇长子为储的官员,无论是尚书侍郎还是科道言官,有此精明阴毒手段之人皆已在京察风波中被罢官夺职,逐出京师。种种迹象来看,这妖书主谋定在京中,此时京中尚能有此能力之人除阁臣之外我不知还有何人。”
郑贵妃说道:“京城中有此能力者可是大有人在,阁臣深为皇上器重倚仗,即便这三人也有立皇长子之意也绝不会去有损皇上圣名,扰乱后宫。京中主谋究竟是何人我也不知,但我知必跟几人有关联。”
郑承恩及郑国泰忙问与何人有关?郑贵妃答道:“在吕坤上疏《天下安危疏》后,是戴士衡率先以《闺范图说》上疏弹劾,在他被令外调不过数日之内,这妖书便惊现京师,其中内容与戴士衡所言何等一致!而且此时他仍未离开京师,怎么会与他没有关联?而在戴士衡之前,全椒知县樊玉衡也上疏请立皇长子,言辞激烈,指斥于我,其所言内容于妖书中亦有出现,由此可见此二人必与妖书大有关联,只要严刑拷问便能查出幕后主使。”
郑承恩及郑国泰二人还是觉得仅凭此推断是否不妥,郑贵妃说道:“只要有线索便应立即追查,尽快拿住元凶首恶,平息此事,绝不可拖延日久后患无穷,我现在便去告诉皇上,让锦衣卫立刻秘密捉拿!”
时李太后忽然急召万历帝及郑贵妃入慈宁宫,王恭妃及朱常洛随侍在太后身边,万历帝及郑贵妃跪请问安。李太后说道:“哀家近闻有妖书作乱,妄言国本,扰乱宫廷。皇上,哀家对册立的态度你再清楚不过,哀家不愿为此事对你多加督促,恭妃与贵妃之间哀家也不想多管,这颐养天年可不想被打扰了清静。但也绝不允许外臣乃至民间百姓对宫廷之事国本之争随意谈论,歪曲事实!皇家的颜面因此荡然无存!”
万历帝劝道:“母后息怒,此事儿臣也十分震怒,已密令锦衣卫暗查此事,儿臣定在这几日内便平息妖书案,令天下释疑,还皇室清白。”李太后说道:“那就好,哀家再说一句,外面人心惶惶,天家已遭诽谤,此事郑贵妃正处风口浪尖,要洗冤。但最好不要有人将妖书案怀疑到恭妃的身上,若为外臣指使,皇上去处置,宫中有借机作乱者,哀家定不轻饶。”万历领命告退,郑贵妃也随即告退随万历而去,途中将自己所猜尽数告知于万历,万历帝深以为然。
在此时内阁赵志皋及阁臣沈一贯也在到处奔走,安抚群臣尽力辟谣,但群臣并不认同,内阁与百官之间争辩激烈。而沈一贯密邀锦衣卫指挥同知李如桢相会,李如桢问沈一贯有何事相谈。沈一贯说道:“锦衣卫暗查妖书案,特来协助。”
李如桢起疑:“此事为皇上密旨,为锦衣卫绝密,沈阁老从何得知?”沈一贯说道:“妖书案涉及郑贵妃,皇上怎么会公开查实,自然会令锦衣卫暗中追查。”
李如桢笑问沈一贯有何指教?沈一贯再言:“李氏一门将门虎子皆为社稷栋梁,此前因杨镐之事,多谢您在皇上面前仗义执言,为我等阁臣免去不白之冤。此情不敢忘。锦衣卫一举一动皆是皇上旨意,内阁处世艰难,还望今后能不吝赐教。今日是为报当日之恩为此特来相助一臂之力。这戴士衡上疏弹劾冤屈吕坤,就在戴士衡即将外调之际,这妖书惊现,其中内容与戴士衡所言极为相似,想来定与他难脱关系,审问戴士衡必有突破。”
李如桢笑答:“阁老所言,皇上早已想到,不仅戴士衡,还有全椒知县樊玉衡也有极大嫌疑,锦衣卫今日便会审讯戴士衡,樊玉衡也将秘密押解进京。阁老虽未能想...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