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士蹲在浅坑旁,他用手指擦拭过浅坑的边缘,那之后放到鼻尖。
“我没有闻到残留火药的味道。但在这之外,我们还有别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这一枚炮弹是从哪里飞过来。
“从倒悬塔。”
哈瑞芬奇做出肯定的结论。她将指挥室内的长桌抹成长弓,幻化的箭枝镶着铁片,哈瑞芬奇将箭枝安置在拉弦的固定卡边缘。
她挎着弓箭往浅坑走,那之后在浅坑里站立。
“如果我们需要知道远方的攻击从何而来。”
她拉开弓弦,光线在她的手里延展,风声在她的弓上聚集。她缓缓仰起长弓的射角,直至她的目光通过箭矢的前端与桅杆的断裂处对齐。
那之后又过了几秒,她松开手。
光线在空气中产生爆裂,风声也随着光线的爆裂鼓动出旋涡。
魔法师感受到箭矢擦过自己的帽子。她的视线追上那杆快速移动的光,追着光线直到它消失在东北方向的倒悬塔方向。
“我们只需要从它的落点逆推。”
箭枝没入云层的间隙。
哈瑞芬奇的箭是世界上已知射程最远的武器,相传她的箭术传承源于精灵。但世界上最后一位精灵陨落于七世时代末,最后一支箭技流派消失在九世年代初。
洛林的目光顺着箭枝划出的弧线移动,她推算着自己的攻击距离。火球会在飞行过程中迅速损失热量,若是顺着这条线路打出,两百米外便只剩下油灯的火芯。
冰雪与石块拥有实质的棱角,相应的魔力需求也更高,在射程上则更短。
我做不到。魔法师在心里说。
她的目光随着箭枝一起没入云里,数秒钟之后她收回目光。
也不尽然。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她猜想藤蔓与石块可以组合成上仰角的投射台,那之后冰棱能削成破空的箭。
唯一的差别是精度。她思考。但人各有长。
哈瑞的箭枝斜插在倒悬塔顶的平台上。烟雾从塔楼的墙体绕上楼顶,那之后在箭枝边上聚拢成蹲立的人形。
文森特的手指撑住箭尾,她将箭尾朝自身的方向拨动,那之后箭枝在半空中持续着长久的振动与回弹。
“边缘城的弓箭手说,你能在一千步外击中尚未落地的桉树叶子。”
她对着身后说。
“传言总是有夸张的成分。尤其是当传言来自偶像的追随者。”
绑着绳索的弓箭从悬崖边跳跃上来,哈瑞芬奇降落在平台的边缘。
夸张?怕是不见得。
文森特尝试把箭枝从石头里拔出来,但那杆箭插得很深,石头的结构也异常致密。她又使出一些力气,于是箭矢半根断在石头里。
“我猜未来这里会成为景点。”她举了举双手示意自己并非故意,那之后说起一些缓解尴尬的笑话,“哈瑞芬奇的断箭怎么样?”
“那名字听起来有点糟。”
守护者手拿登山镐从悬崖边翻身上来,趴伏在地上喘着粗气,
“听听这个?哈德森的断腿,立个牌子,就放在我现在趴的地方。”
“我和他说过坐藤蔓上来。”
魔法师坐在牵牛花的花心。巨大的牵牛花藤从外墙攀上来,放下女孩后很快消散在顶楼的风里。
哈瑞芬奇扬起眉毛,眼睛里露出星星。
“亲爱的,如果我去学习魔法,也能做到像你这样吗?”
“嗯……不,我猜只有我。”魔法师面朝消散的牵牛花藤做起祷告。
“萨瓦伦纳会用这种技术提高食物产量吧。”
烟雾幽灵突然这样问。
“什么?”洛林楞了一下,片刻之后她明白过来文森特发问的原因。
“不,我很抱歉,这做不到。”她有些于心不忍。
植物魔法的本质,在于短期内的能量注入与爆发,而非长久的能量贮存。我们只能将过量的能量投影进种子,让它们在短暂的数分钟内经历自己无法经历的一生。
“生命是一种短暂,但魔法是一种骤然。”
她补充。
边缘城是一座极北的城市。这里的温度常年稳定在零度左右,即使是夏季最热的时候,也需要走在室外的人们披上一件厚衣。
不被帝国认可的法外都市,不被北方认可的女王在这里领导着不被帝国认可的居民。
他们共同居住在这片不被作物认可的土地。
边缘城的主食是肉类,因为绝大多数蔬菜与水果都无法在这片土地被稳定收获。
唯一的例外是土豆。那些长相寒碜的地苹果,在春天的后半段萌发嫩芽,在秋天到来时被搬上贵族的餐桌。
“是啊,生命是一种短暂。”幽灵的眼睛里露出追思的神色,那之后她回过神来。
“封闭入口的石板被推出一个口子,有人抢在我们之前进去了。”文森特分出半条手臂,那手臂化作烟雾,指向入口的缝隙。
“你看起来并不着急?”哈瑞芬奇扬起眉毛。
“因为我们已经错过了半天零四个小时,也不在乎这五分钟。”
哈德森从地上爬起来,在他的身下,一只被粉末涂抹出的脚印痕迹,显现在众人面前。
“我想这是其中的一位。”
用于追踪的粉尘告诉众人,这只脚印的主人,在十六个小时前,从这座倒悬塔塔顶眺望海边。
守护者说:“从脚印分析,他在这儿站了很久。”
哈瑞芬奇说:“但那时候并非日出。”
魔法师说:“也许他想感受的,就是黑暗与寂静。”
烟雾幽灵说:“如果这样,那他就是朋友。”
守护者又说:“这并不一定。也可能是帝国的影子。”
烟雾幽灵于是笑起来:“帝国的影子也是朋友。”
哈德森也笑:“你说得对。”
守护者的粉尘洒满天台,勾勒出三组不同深浅的脚印模子。
“一样制式规格的三双鞋,我猜他们隶属统一的组织。”哈德森做出结论。
哈瑞芬奇皱起眉头,“奥威尔给某个组织连发了三封信?还是某个拿到信的组织派遣了三位队员来调查?”
都有可能。
文森特在心底思索着,但继续思考这件事不会给我们带来进一步的好处,不管是两种可能性的哪一个分支,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接受“我们被一个集团全面抢先”的事实,那之后抓紧时间,赶上他们。
“不管他们是谁……”文森特呼出一口气,“我们现在得前往塔底了。希望信中提到的那些线索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