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第二天醒来,孟珏冉已起身离去。想着他今日就要远行,雪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床头放着一套触手温凉的银色软甲,竟是以金银熔炼成丝织就,坚韧无比。上面有孟珏冉的留书,说此软甲名‘银翼’,是母妃当年所有,此刻留于她用。
想着这几日她一颗心都放在京都布防上,即便昨夜温存,她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孟珏冉一走,雪姝的心立马象被掏空了,仿若有许多话她还未来得及说。她心急火燎。
匆匆抓过旁边的衣裙就胡乱套起来,她真怕孟珏冉不等她就走了,若是这样,她非得后悔死不可。刚奔出宫门就碰到了月莹,手里正端着她的早膳,“王妃,你这是要到哪里去?你还未吃早膳。”
“月莹,他走多久了?”雪姝急切地问。
月莹一怔,随后明白,“主子已于半个时辰前就出宫门了……”
雪姝一听,顿时后悔死,她纵起身子就在皇宫飞掠起来,“王妃,宫里我给你备了一匹马。”月莹在身后大叫,并骑马追过来。
一直出了京城,雪姝骑马在城郊十里亭看到了孟珏冉,所幸皇舅和燕世子正为他饯行。雪姝一下子跳下马,气喘吁吁,直看着孟珏冉不动。
明媚的阳光之下,男人一身松绿长袍巍峨不屈地站着,神俊无匹的容颜,堪比世上最耀眼的星辰。一头白金色长发随风微扬,带着三分尊贵,七分不羁,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见她到来,孟珏冉的一双碧眼绵绵地射来,似水柔情,无声胜有声。雪姝心头突然酸涩,不舍之情泛滥成灾,让她蹙紧了眉头强制着眼中喷薄欲出的泪水。此刻,雪姝才知,原来他们彼此早已心魂相牵血肉相融,昨晚一夜缠绵根本不够。
烈王和燕世子看到雪姝,什么也没说,只侧身走过来。
烈王与雪姝擦肩而过时,手轻轻按在她的肩头,“别担心,以他之能,定会安然回来。”
孟珏冉却走向雪姝,“怎么自己又追来了?”
今日故意趁她还未醒之时离开,就是不想有这酸涩的离别之情。
“我送你一程。”雪姝抹掉眼泪坚定地说。
孟珏冉沉默不语。
雪姝向他身后一看,路边有一辆马车,月魂、月魄、金城和一些侍卫正翘首以待。
孟珏冉一声轻叹,伸手轻抚了下她还未来得及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孩子在宫里等你,我定会安然回来,等我好消息。”
雪姝却不依不侥地拽住他的衣袖,“我定要送你一程。”她固执的眼神,似是还含着水汽。令孟珏冉心里一软,什么都没说,扯着她就向马车里走去。
上了马车,雪姝却贴在马车壁上低着头半晌都没有说话,情绪有些低落。此刻细想之下,才知他此去北方有多么凶险,雪姝的心微微地后怕。
看着她的样子,孟珏冉心里象猫抓。
她这个样子,让他怎还能安心离去?
伸手一把把她拉怀里,孟珏冉一叹,“我答应你,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孟公国虽然暂无战事,但难民之多,鱼龙混杂,你更要多加提防。我把无琛留给你,他天生神力,你们一向配合默契,关键时刻,他能堪大用。我,你根本不必担心,纵横四海,还没人能把我怎么样。”这话说的狂妄。
可雪姝还是不放心,手抓着他的衣襟,“你答应我,凡事不必强求,若是姬无夜和美人先生对你误会颇深,你也不必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毒粮一入他们军营就出现问题,这里面谁也说不清。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就好。若是他们撕破脸,不再顾及孟公国,咱们也不怕与那狼子野心的云朝国一拼高低。京城你不必担心,我定会严防死守等你回来。”
雪姝说着,两眼闪闪发光,有一股坚定,称着她一张小脸英气逼人。
孟珏冉突然心热,猛地棒起她的脸就强吻起来。
雪姝回应着他,双手缠上他的腰,两人一下子滚倒在马车里。
宣泄之后,雪姝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护身符就套在孟珏冉的脖子上,“这是前几日我与外婆一起在祖庙求的,希望它护你平安归来。”
孟珏冉一双碧眼深深地看着她,什么都已说不出来。
“月魂,停车。”雪姝招呼一声。
雪姝最后看了孟珏冉一眼,“冉哥哥,记住那句话,你若有不测,我必不独活。”
说着,雪姝掀帘跳下马车。
月魄牵过马给她,雪姝跨上之后转头却看向了金城,金城正骑在马车低着头眼睛凝着一个地方不动。
“金城,我答应你,有我在,你的妻儿必在。今日回城,我就会把她们母子接到宫里去。你放心,你的儿子,我会视若已出,和孟熠孟瑶一块儿养。”
兴许是长途跋涉和受到惊吓原因,公孙玲前日深夜早产诞下了一名男婴,身体孱弱。御医诊断,孩子身体还算健康,只因早产,显得有些虚弱。将养几月,必会痊愈。本来孟珏冉已经令金城留下,此次不必再随他北上。可今早,金城却执意前行,任谁都拉不住。
此刻,雪姝话语一落,金城蓦地从马上跳下来无声就跪在了雪姝的马前,“只要金城还有命在,必会护着明亲王回来。”
兴许就是在燕国天朝的地宫里,孟珏冉的硬气和骄傲,就已经深深折服了金城。他娶公孙玲并执意离开燕国天朝,恐怕也是因为孟珏冉离去的原因吧!英雄重英雄,金城虽然嘴上不说,但也算是追随孟珏冉了吧!
“记住,也留着你自己的命在,别记了,你还未给你儿子起名字呢!”雪姝故意轻松地说。
“就叫他金鸣吧!嘿嘿。”金城突然抬起头,满脸柔情笑着说。
“好,就叫他金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雪姝豪气地重复一句,蓦然扬鞭潇洒而去。
孟珏冉一直沉默着在马车里,雪姝离去,他并没有掀开马车帘子看她。可马车却停在原地良久,他才沉沉地说,“走吧!”
入夜,雪姝在城墙上巡视。城门外,往西,阔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雪姝知道,那是孟公国京畿处为难民临时搭建的帐蓬,朝廷每日施粥施粮让他们勉强度日。这几日还算是太平,难民们并没有什么不满和闹事。但雪姝的心总有股不安,或许是女人的知觉,她总是觉得平静之下依旧难掩凶险。
如今京城戒严了,雪姝丝毫不敢懈怠,白日与父王一起加紧训练兵士,加固城墙。晚上,雪姝必在城墙上再巡视一番再回宫。如今宫里的防卫交给了程嫣嫣。她有大将之才,不仅心思缜密,眼光也非常独到,用兵谋略丝毫不亚于雪姝。
雪姝下了城墙,走到靠近城门的一间屋子,灯明之下,她的父王还有看书。自从她接了京城防卫的重任,颜守踽便从皇宫搬到了城卫军中与兵士们住在一起,白日看他们训练,晚上与他们讲解兵法,父王在城卫军中的威望一时空前高涨,每个人对他都很敬重。看着父王虎目精光,似是又回到从前的骄傲,雪姝颇感心慰。
“父王,你怎么还未睡?不是早告诉你,不准再熬夜的吗?”雪姝推开门就嗔怪地道。
颜守踽放下书笑笑,“丫头,你不是还没睡吗?回去吧,这里有父王在,必会让京城的人都睡个好觉。”
雪姝重重点头,“父王,你按时吃药了吗?明日我让程枫再来给你的腿针灸。”
父王在皇宫里,一直有程枫帮他针灸,如今搬到了这里,他整日忙着指挥士兵操练,没有片刻清闲,程枫很无奈,每每兴冲冲来,沮丧而归。雪姝当时只觉御医程枫不凡,没想他家世也相当了得,是宰相程远山唯一的弟弟,惊世才华,一手医术妙绝天下。听说他当年极爱慕公主孟婉华,可惜,佳人远走他乡,魂伤千里,他便心灰意冷入宫做了御医,终身不娶。如今,他与父王成了莫逆之交,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意。
雪姝半夜回宫,皇宫早已下了匙,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返回去,宫门突然缓缓打开,“明亲王妃,赶快进来吧!”竟是程嫣嫣的声音,此刻她竟也未睡。
雪姝闪身进来,看真是她,“时辰已过,你怎能违反规定不下匙?”
“我敢下匙吗?你没回来,皇后娘娘能安然吗?如今皇上皇后都有后宫等着你呢!他们太疼你,不看你一眼,绝不肯入睡。你快回去报个平安。”程嫣嫣一本正经地说。
原来她守在宫门就是为了等她,雪姝心下感动,“嫣嫣,以后我不会这么晚回来了。今日到父王那里转了一圈。”
“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顾及自己,难道也不顾及老人和孩子。程熠程瑶今天没看到你,晚上闹到很晚也不睡,哭累了才睡去。”
雪姝一听,顿时两眼泛潮,“嫣嫣,你也赶快去休息,我去看看孩子。”
刚到紫云宫,梅香就急火火迎上来,“今儿也不知怎么了,两个孩子闹个没完,一会睡一会儿醒的,睁眼看不到你,必哭一阵。”
雪姝一听更揪心,“孩子是不是病了?”
“程御医给瞧过了,孩子很健康,想必是越大心眼越多,知道恋娘了。”梅香笑着说。
雪姝也婉儿一笑。
当雪姝穿着当年婉华公主的银色软甲走进内宫的时候,外公外婆看到她竟一时怔住了,眼神迷蒙,仿若看着当年英气逼人的孟婉华。还是外公先回过魂来,“姝儿,城中再忙,也要及时赶回来。孩子一天不见你,想你便闹的厉害。”
“外公,让你和外婆操心了。”雪姝瞟着外婆,见她正转过身悄悄地抹眼泪,想必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女儿,心里难受了。
“傻丫头,说什么话呢!你却又是为了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快看看孩子。”外公急火火地说。
雪姝急忙站到龙榻边,见两个孩子果真还没睡,踢腾着小腿,眼角还挂着泪痕。如今他们四个月大了,脸蛋真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惹人怜爱。雪姝还未出声,四只小灵狐倒先支起了身子吱吱一声,两个孩子转动着小脸,看到雪姝,突然‘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似是撒娇。
雪姝又是心酸又是难受,如今她一双臂膀已经不能同时抱起两个了,她只得先抱起乖女孟瑶,看着她眉目清秀粉嘟嘟的小脸,简直象极了她的父亲,雪姝开心地笑了。看孟熠被冷落哭的厉害,外婆急忙抱起孟熠又塞她怀里,俩孩子顿时不哭了。雪姝笑着抱着两孩子转过屏风就走到外面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龙床她可不敢靠近,如今春暖花开,皇宫里依旧还烧着地龙,就是怕孩子冷。雪姝一坐下,四只小灵狐也蹿过来,围着雪姝,吱吱吱叫的亲热,似是也在撒娇,雪姝真是拿它们没办法。而外公外婆长舒一口气,两人一起坐在一旁看着雪姝和两个孩子、四只灵狐,眼神说不出的柔和,好象这画面既怪异又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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