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熠孟瑶看着雪姝,嘴里吐着泡泡,表情愉悦,伸着小手抓着雪姝散落在额间的发丝,样子非常依恋。可雪姝知道,三更半夜,孩子不能再这么折腾,否则,外公外婆也没法休息更受罪。
“外公,外婆,若不然我把孩子抱回揽月殿,你们好休息?我看这俩小家伙精神头很足,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睡的。”雪姝试探着问。
“那可不行,孩子绝不能离开我的眼,那样我会更不安心,更睡不着。”雪姝一开口,外婆就极力反对。
“梅香,去拿两床薄被来,姝儿,你今天就睡在这紫云宫吧!”
雪姝一听,大急,“外婆,这万万不可,待孩子睡了,我还是要回揽月殿的。”
“你再磨蹭会,天就要亮了。孩子,你太累了,也经不起折腾,睡在这里又何防?这是外婆的寝宫,谁又能说了什么去?”
“嗯,明日早朝还有重要的事,我以后就到偏殿去休息,姝儿,晚上你外婆和孩子就交给你了。”外公说着,竟然不等雪姝应声就直接走向宫外。
“外公……”雪姝急呼一声想阻止外公,没想老人一闪身就走出了宫外。
他定是怕雪姝局促不安,才执意要到偏殿去睡的。如今内宫只剩下外婆和雪姝,雪姝嘟着嘴,“外婆,这样不好。”
外婆笑了,“有什么不好?我答应了冉儿,一定要护好你们娘儿仨。孩子离不开娘,之前是我愚昧了,竟爱怜着曾孙儿,忘了你的感受。姝儿,冉儿回来之前,你每晚就和外婆住在一起,我每晚看到你才能放心。”
雪姝一听,再不能说什么,只低头看着孩子心涩。
他已经走了几天了,一直没有消息。雪姝心虽忐忑,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才能顾眼前。
外婆去休息了,她在梅香的伺侯下洗漱一新,也爬上了软榻,把两个孩子往怀里一搂就闭眼睡去。说也奇怪,雪姝一夜无眠,孩子也一夜不再闹腾。四只小灵狐更是睡的昏天黑地。
可一早程嫣嫣焦急的声音一下子唤醒了雪姝,“王妃,快醒醒,城外难民暴动了。”
雪姝一骨碌爬起来,身边孩子早已醒来被梅香抱走了,入眼的就是程嫣嫣一张焦急又心疼的脸。程嫣嫣知她最近根本没有正经睡过一次觉,看她青黑的眼圈,不免心疼。可非常时期,她这一双腿碍事了,所以只能累她了。
所幸,昨夜雪姝是和衣而睡,如此套上靴子就好。“嫣嫣,你再说一遍?城外难民怎么了?”雪姝脸色有些苍白,疲倦还挂在脸上,可一双眼睛已经锋芒毕露。
“他们暴动了,反抗我们孟公国对他们的待遇不满,如今都聚集在城门外,大约有两千多人。雍王爷已经带人过去了,我怕他性子暴,所以赶快来叫你。”
雪姝懊恼,昨晚太温馨,没想她竟然睡的这么死。“嫣嫣,你守住宫门,不要让人随便出入。让外公安抚百官,城外的事交给我。”雪姝丢下一句话就已经跑没影。
站在城墙上,雪姝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不由皱眉,他们手里虽然都拿着铁锹镢头之类的,明明就是一群饱受战火摧残惊慌失措随遇而安的普通的百姓,今日却满腔愤恨地怒瞪着他们,仿若孟公国对他们做了怎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可能从云朝铁蹄下逃生已是万幸,如今能有一隅息身之地,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想较于那些惨死的人们,他们难道不该感激?如今闹事,如若真有不满,那只能说明,他们若不是不知好歹,就是故意有人挑拔。
雪姝冷哼一声。
如今姬无琛已经带兵出城,他身量高大,抱着臂,站在那里象铁塔,双目黑黑地瞪着那些难民,不怒自威。城卫军持枪围着不断往前涌的难民。
“你们孟公国真是薄情,每天供应我们那么一点点粮食,根本就不够我们吃的。你们给我们搭建的房子又漏风又漏雨,身上的衣服也是陈旧不堪的,你们拿我们当什么了?贱若蝼蚁吗?我们抗议,要求到城里去住,你们若是不答应,我们就静坐不走了。”突然人群中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年青人躲在人群后大声吼着。
雪姝居高临下看到他,真真是冷笑不已。还要求到城里去住?真是大言不渐。
雪姝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视着城下的难民,看到的明明皆是一张愁苦又胆惊受怕的脸,可其间却不乏一些冷静的面孔。狡猾的眼眸,警惕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大有推波助澜之势。他们肯定不是什么难民,雪姝甚至从他们站立的姿势就能猜测他身上带的是什么武器。
果然来了。
“如今春耕了,我们要求孟公国分给我们土地去耕种,我们的孩子也要进学堂,我们病了也要求进城就医。孟公国富甲天下,如若不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就是为富不仁,最是可恶。”
果然,说话的都是那些面孔狡猾之人,他们的目地昭然若揭,就是要进城。
哼,狼子野心,真是想的美!
雪姝锋锐的眸光扫视着人群,她在目测究竟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隐藏在难民之中,突然一道眼光射来,带着冷寒怨恨,让雪姝浑身一紧。她倏地扭头看去,有一个人急忙慌张低下头。尽管人数众我,但雪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尽管她低着头,一件破烂的披风把她玲珑的身段完全裹住,但雪姝只一眼,就认定那人绝对是秦碧柔无疑。
雪姝勾唇就笑了,老熟人了呀!即便只是一眼,心底的感应就来了。
她早料到难民暴动,绝不是偶然为之。百姓随遇而安,要求很低,能有吃有住就不错了,断不会再过份的要求。秦碧柔,你搧动难民闹事,想从中渔利,你真是死性不改。此次,断不会轻易放过你。
“既然大家如此不满,为何还要滞留在孟公国,何不回自个家乡去?如今云朝国丧尽天良摧毁你们的家园,你们不抗拒,孟公国一心之仁,收留你们,供你们吃穿住宿,你们反而不满意抗拒!试问,人有良心吗?孟公国可曾欠了你们?你们拖儿带女而来,可曾阻止过你们?人心不知足蛇吞象。如今天下时逢战乱,能有一方乐土收留你们,我且以为,若有良心者都应心存感激而不是不满抗拒!你们也知道要求土地耕种,也知道世间每一粒粮食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那我告诉你们,如今你们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孟公国每个百姓从自己的口粮中省下来供给你们的;你们身上的衣服,都是他们从自己的身上脱下来毫不吝啬地拱手相让的。若是这一切,都依然不能令你们感激,那你们又有什么德性让孟公国的百姓还如此无怨无悔地对你们心存怜惜呢?家园尽毁不知耻,反而受人挑拔聚众闹事,若是大家还觉得那战争不够残酷冷血,那今日,孟公国对一些不满之人也必不会再心存仁慈。”
雪姝一字一句地说着,她看到,她的每一句话砸下,一些难民们脸上都浮现羞愧,晃动着身子,似乎要退回去。
不想人群中又有人大叫,“哼,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吃饱喝足,岂知我们拖家带口的艰难?我们就是不服,就是要闹,你能把我们怎么着。”
“你现在就知道我能把你怎么着!”雪姝冷酷一声,突然飞身而下,雪影抽出,准确无误地落到说话那人面前。那人脸色一变,本能地转身想逃,雪姝一把抓住他后领,那人见事败露,急了,猛地抽出匕首反身就向雪姝刺去。动手之迅猛狡猾,明显是有武功的。
难民们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都趔趄着身子往后退,惊恐的眼神,似乎是没想到他们之中竟然还有人身藏不露。
雪姝心中有愤,下手便不留情,三下两下就打断那人匕首,把他踢翻在地,那人挣扎,雪姝却反剪着他的手让难民看,“大家看到了,这可是一双拿剑的手,与你们惯拿铁锹镢头是不同的。”说着,她一撕那人肩头,破烂衣袍内,竟是一身琉璃锦袍,“大家可曾穿过这样名贵的云锦纱?”
周围的难民连连摇头。
“哼,你们都受人蛊惑了!”雪姝说着,随手把那人丢给了姬无琛,“关进京畿大牢。”
她话还未说完,难民中就微有躁动,嘴里发出惊恐的声音,“他死了。”
雪姝急忙低下头,见那人嘴角流着黑紫的血液,“娘的,竟然服毒自尽了。”姬无琛愤恨地说着。
此时,难民们似是怕了,又似后悔了,又躁动起来,拥挤着,不知是该退还是该进,场面一时混乱。
“十一,派人在四周围住他们,我不许任何一个人闯出去。”雪姝低声吩咐,眼神锐利地在人群中细细寻找,秦碧柔,我绝不会放过你。
“大家别慌,都坐在地上,各自找着自己的同乡,只要是熟人就围坐在一起。都亮出你们自己的身份文碟,我会派人一一检查,然后身份确认无误,再送你们返回营地。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在孟公国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饿着。天下战事一停,孟公国会给每人十两银子返乡,若是你们此刻再闹事,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雪姝吼出这一声,是用了内力的。难民们一听,急忙寻找着熟人老乡都坐了下去。特别是那十两返乡银子的诱惑,着实太丰厚了。难民们两眼都有些放光,都非常老实地照着雪姝的话去做。
不一会,雪姝就隐隐看到某个影子。
她知道,秦碧柔是绝对不会坐在地上的。
眸光扫过,她冷笑一声,一下子纵剑掠过去。
秦碧柔却扭身阴森森笑着,她的披风下钳制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把雪亮的匕首就抵在小女孩的脖子上。孩子那满脸泪痕的小脸,竟不敢哭出来。只拿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看着雪姝。小女孩的娘亲似是找不到了孩子,不停地尖嚎。似是有人给她指了指,待她看到女儿被劫持,看到那明晃晃的匕首,那妇人便疯一般就要往这边冲,被几个同乡死死地制住。大家都看出了蹊跷。
“哼,秦碧柔,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这样的卑鄙手段你也能用出来,真是瞧不起你!”雪姝讥诮地说。
“颜雪姝,我恨你!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你以为此刻你很聪明,告诉你,我不让你有剜心之痛,就绝不罢休。”秦碧柔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张俊脸因为嫉妒和恨,瞬间也扭曲了。
雪姝一听她话里有话,心突然一沉。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扭头看向城墙。那里程嫣嫣正焦急地对她打手势。
雪姝心突然一乱,知道皇宫必定出事了。
她扭头恶狠狠地瞪着秦碧柔,“放开小女孩,否则,你今天必死无疑。”
“颜雪姝,你根本不敢杀我,否则,你的儿子,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回来了。”
“什么?”雪姝闻言大惊。原来她挑起难民闹事,却是意在皇宫。她竟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雪姝杀心顿起,挑剑就向秦碧柔刺去。
秦碧柔阴森森一笑,直接把小女孩推给她,然后身子急速后掠,没想,她竟也是有武功的,“颜雪姝,若不想你儿子出事,就赶快撤掉四周侍卫,否则,砍掉他一只小胳膊小腿也很正常。”
姬无琛一听,顿时对着周围侍卫一声厉吼,“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