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腰粗的胡杨木滚到前面的沟壑里去。
众人一下子明白了王妃的意思,王妃是想用这些胡杨木来填充沟壑,里面的尖刀和竹刺遇到硬实的胡杨木根本就穿不透,这样他们就可以踏着胡杨走到城墙下。
廉启和胡海等人此刻不能不佩服王妃的聪明,他们在营地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出跨过这沟壑的办法?没想,王妃就地取材,一棵胡杨就解决了他们为之头痛的难题。
廉启笑着摇头,枉他自诩聪明,可在王妃面前,他自叹弗如。廉启似乎也隐隐明白,为什么燕国天朝和晏国都派人来要以王妃马首是瞻了?她确实有让人为之钦佩的才能。冷静,沉着,睿智,巾帼不让须眉。
陆军营的后面是一排排弓箭手,他们的任务就是尾随在陆军营之后。若是云都城上的弓箭手敢射箭,他们就予以还击。要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天就要黑下来了,云都城墙必定燃起火把,那些弓箭手想要看清目标,必定会从垛口下走出来,若是这样,目标就明显了。听着王妃的解释,每个人心中都兴奋地跃跃欲试,要知道这段时间,云朝城的狗贼龟缩不出,他们无技可施,都憋坏了。
而雪姝的心思却没有廉启想的那么复杂,她做这些,无非还是想诱秦碧柔罢了。姬无夜那句话她深谙心中,她要兵不血刃地拿下云都城,她笃定,秦碧柔绝对会就范。
天眼见就要暗下来,雪姝一看对面云都城墙点燃了火把,她顿时沉着一声,“出发。”
胡海一挥手,陆军营的人便弓下身一手持盾罩在头顶,一手滚动胡杨木,几人为一小组,大家步调一致,皆是以最前排的士兵为标准,而后面的弓箭手也持弓而待紧随其后。借着夜色,众人只听轰隆隆的圆木滚动的声音,放眼望去,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想必云都城墙上根本就看不清下面究竟是在干什么。
此刻,云都城墙上,碉楼里的士兵发现异样急忙禀告了守城的主将,不一会,秦碧柔就上了城墙上来。如此城里都已经传开了,说孟公国的明亲王妃亲自前来要亲自破掉云都城,众人把明亲王妃描绘的神乎其神,天上仅有地上绝无,众口铄金,传言止也止不住,让秦碧柔恨的牙痒痒。
前几天就知道孟公国的士兵在砍伐胡杨木,当时秦碧柔根本不屑一顾,她讥诮地说肯定是孟公国的士兵被他们气疯了,把气都撒在胡杨木上了。如今听着城楼下轰隆隆的声音,秦碧柔似乎明白了雪姝的用心,她不由又恨的银牙疼,“来人,弓箭手准备。”
孟公国的士兵虽然滚圆木没经过特别的训练,但在砍伐时,雪姝命令不准人用马车拉木头,皆要士兵几人协作自个滚着回来。当时士兵叫苦连天怨声载道,营地附近的胡杨还好,到最后,王妃又命令到远处砍伐,如此一来,滚木头就成了众人一天最重的活。但经过此训练,此刻大家滚起木头来,竟是轻车驾熟,协调性出奇的好。心里不由都暗暗佩服王妃的聪智。
头上箭羽嗖嗖地射来,士兵们急忙把盾牌举到头顶,此刻他们俯下身子时,背上的胡杨枝叶便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云都城墙上的弓箭手明显失了准头,箭羽不是射偏就是都插在了盾牌上,而盾牌下的士兵几乎没有伤亡。
后面的弓箭手也借着前面同伴背上胡杨枝的掩护,纷纷拉动了长弓。此番,雪姝选拔的弓箭手,不但要求射技好,更是要求力大无穷。因此雪姝给他们配备的箭羽都是长箭,比起之前的箭羽几乎要长了一倍,如此一来,虽加大了射程,但却对弓箭手的要求严格了,他们必须臂力超群。
此刻,城墙下漆黑一片,云都城墙上的弓箭手不得不离开垛口的掩护,站直身子向下射,如此一来,他们俨然就成了活耙子。只听得城墙上一声声惨嚎声起,城墙下圆木滚动的声音依旧不绝,秦碧柔气的脸发青。如此三番,弓箭手折损严重,秦碧柔不得不命令停下射击。她调来投石机,以沟壑的距离为准,让士兵投下大石。
而就在秦碧柔忙着调动投石机的时候,孟公国的士兵早已把圆木推进了沟壑里,而等投石机投下石头时,他们早已悄无生息地撤出了危险地带。待到第二天,秦碧柔一看城下,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原来雪姝让人滚动胡杨木填充沟壑,却并不是把所有沟壑都填满,只是选择性的填充。没想,昨晚投石机正好以沟壑的距离为准投下巨石,竟好巧不巧把雪姝没有选择填充的地方全部以石头填充了,沟壑里的那些尖刀竹刺被大石压下,再也没有了危险。
雪姝站在营帐前远远眺望着云都城,她能想象到此刻秦碧柔的气急败坏,她不由勾了勾唇角。她笃定,凭着秦碧柔的骄傲,她绝不甘心。不过,她还有后招等着她。
待廉启兴奋地问下一步要怎么办时,雪姝只是胸有成竹地一笑,“让将士们把剩下的圆木做成浮桥,晚上再架到护城河上去。”
廉启一笑,“如此甚好。”
王妃的狡猾,让廉启钦佩至极。
此时,雪姝的命令一下,全营地的人再不敢怠慢,大家的士气空前高涨。昨晚填充沟壑,竟无一人伤亡。而且他们的弓箭手明显还伤了敌人不少的弓箭手,大家一时兴奋地要跳起来,一舒胸中这段时间来受的鸟气。一听说要到护城河上架浮桥,众将领便再坐不住了,不约而同地都涌到雪姝的帅帐前。
廉启一看到他们,不由把脸一沉,“你们想要干什么?”
王昌涎着满脸猥琐的笑脸,“嘿嘿,廉将军,此次架浮桥应该轮到我们营的人干了吧?”
此番填充沟壑,让胡海的陆军营露了个脸,如今他们走在营地鼻子都是朝天的,这在攀比心好强心超重的军营里,王昌心里很不服。是以,他又不知死活煽动着将士们又来逼问了。
廉启把脸一板,“胡闹,王昌,你还死性不改是吧?”
“廉将军,我们此番远道而来,眼见大家都出了力,就我们骠骑营还按兵不动,王妃若再不给我们派任务,我可不保证兄弟们不抢……”王昌这话说的无赖。
“你……”廉启直接指着他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王将军,你进来吧!”此刻,帅帐里雪姝一声轻淡,王昌锋眉一挑,得意地看了廉启一眼就挑开帘子进去了。
雪姝挑选王昌是有道理的,他率领的骠骑营也如他的人一样狡猾奸炸,此番正好派上用场。
不出几天,一排排浮桥就做好了,雪姝再三叮嘱,将士们做了万全准备,晚上便开始行动了。
天黑下来,秦碧柔站在城墙上正琢磨雪姝这两天怎么老实了?难道是上次填充沟壑给了她教训让她知难而退了?秦碧柔脸上不仅又浮现出虚浮得意的笑。
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也是她太过骄傲自大,也不想想上次填充沟壑她命人投下巨石,可是帮了雪姝很大的忙的。因她太想在父皇面前立功了,所以反而忽视了自己的过错,一心想着是自己打击了雪姝。
秦碧柔正得意,突然听到前面马蹄震震,象是千军万马正向云都城下袭来,她顿时变了脸,急呼一声,“弓箭手,投石机,做好准备。”
前方声音震耳欲聋,秦碧柔等了好久也没见有战马冲到城下来,她不由疑惑,身边的将领也是猜测着道,“公主,莫不这是敌人的扰兵之计?故意做出攻城的动静,却不是真的攻城,主要是让我们疲于应付彻底不能安眠,待我们神经稍一松懈,他们就会出其不意强攻?”
兵不厌诈,这在战场上也不是没有过。是以,秦碧柔提着心慢慢放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就以静待动,看看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众将皆称是。
第二天,秦碧柔被士兵匆匆叫到城楼上,待往下一看,秦碧柔顿时又气的浑身发抖。昨夜,那些骑军整整折腾了一夜,不过是扰乱视听,如今并不算宽的护城河上竟然架满了浮桥,还好,只是架上浮桥,并没有士兵攻过来。若是昨夜,他们乘机渡过浮桥攻城,那后果真是不敢设想。秦碧柔望着对面寂静无声的孟公国营地真是惊的一身虚汗。
“颜雪姝……”她咬牙切齿一声,此刻在秦碧柔看来,雪姝所有的举动无疑是挑衅。不攻城,却做出云都已经尽在掌中的样子,让人恨的牙痛。
“公主,不好了,西城门下的沟壑,也被燕国天朝的士兵如法炮制给填充了。”此时,有士兵急疾而来禀报道。
“什么?”秦碧柔一听,顿时变了脸。昨晚他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南城门,没想姬无夜一夜之间,竟然把西城门外的沟壑陷井全部毁掉了,办法竟然与雪姝如出一辙,也是以胡杨木而填充,他们却浑然不知。
“公主,东城门下的沟壑也被晏国的士兵毁掉了。”此时,又有士兵飞奔而来禀报。
秦碧柔一听,后背顿时惊起一身冷汗。
如今,若是燕国天朝和晏国都仿制雪姝的办法填充了沟壑,架起了浮桥,若是他们三面围攻……秦碧柔简直不敢再想下去。此番情况,她再不能托大隐瞒,必须汇报父王和国师,是以她转身就欲下城墙。
“公主,护城河上的浮桥怎么办?”守城将领看她要走,不由焦急地追问道。
总不能就这么明目涨胆地架着吧!那无疑是要命的。
“想办法毁掉吧!”秦碧柔丢下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守城将领顿感头痛,浮桥浮在水面上,虽然是木桥,但火攻似乎不行。火箭射不中浮桥便会落入水中与事无补。于是,守将绞尽脑汁,决定还是以投石机用石块把浮桥毁了,这一招很管用,整一个上午,架在护城河上的浮桥全部被石头砸毁。
王昌看着兄弟们辛苦了一夜架起的浮桥尽被毁去,跳起来直骂娘。
而雪姝却沉定不语。
“廉将军,其他的浮桥可是都做好了?”
廉启也沉定地道,“王妃放心,兄弟们日夜赶工,早已经都做好了,今晚可以再次架桥。”
“如此甚好,王昌,让骠骑营的兄弟们赶紧休息,今晚还要辛苦他们了。”说着,雪姝转身就走。
王昌听闻怔在当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直瞅着廉启,“廉将军,王妃她什么意思?”
廉启斜睨了他一眼,“王妃的意思是,若是云都的守将不能用石头把护城河再填满,你就得每夜去架浮桥。”
王昌听闻眼一直,廉启沟起唇角转身就走。
是以,第二天,当秦碧柔看着护城河上又满满都是浮桥时,她的气愤可想而知。她简直是怒不可遏了,指着城下嘶吼,“把这些浮桥全部给我毁去。”
于是,守将没得她具体指示,如法炮制,再次用石头把浮桥毁去。
可是第二天的第二天,浮桥照样架在护城河上,这次连守将都有些怒不可遏了,连连吼叫着要毁去浮桥。
可是,如此三番五次折腾下来,云都城外的胡杨眼见就要灭绝,而云都城外再也没有恰手的石头可用了,储备的石头全部填了护城河。可再次望着护城河上那满满的浮桥,秦碧柔和守将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不能不沉默,因为护城河里的石头已隐隐露出水面,即便没有浮架,孟公国的士兵想要踏着石头攻到城下,也已经不是难事。于是这次,秦碧柔和守将都默契地没有再叫人用石头毁去浮桥。
于是,白生生的胡杨木做成的浮桥就那么诡异地架在护城河上,不是讽刺恰是疯刺。秦碧柔望着远处依旧沉寂的孟公国营地陷入了惶恐不安。
而此时,西城门和东城门又传来不好的消息,显然,姬无夜和李青泽有样学样,如法炮制都又在护城河上架起了浮桥,这次,秦碧柔感到浑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