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院外地狱般的静默,室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轻功入化出神到能够来去自如的夜多、化地两位窟主早已跃下房梁,正和翁昙进行激烈的讨论。
“怎么不按戏本来?”闵友意摸摸昏迷女子的额,迷倒众生的脸皱得像包子。
“摸头干嘛,她又没染风寒。”翁昙没好气。
“说到戏本,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吧。”祝华流抱剑在胸,在床前左右踱步。这段时间夜多窟一直在追踪释摩兰,他又正好投靠了明王阁,所以,庸医和友意的戏本就是——追杀释摩兰,让他逃离明王阁,再三面包抄让他往澹间居的方向逃跑,另一方面,用一些蛛丝马迹抛出卧龙球云剑的线索,让明王阁的人误以为是释摩兰偷了剑,将明王阁也引到澹间居。两方争斗,溪儿对上释摩兰,希望在紧急关头能引发她的生存本能。
闵友意指着床闷喊:“这叫顺利?”
“和尚已经让她滚下山坡了,你还想怎样?难道你想让冰代再被那只该死的和尚打下山崖吗?”翁昙提起他的衣领扔到一边,“别挡我。”
闵友意委屈地瞟了翁昙一眼,“老子想……至少生命受到威胁时,冰代的武功可以无影无形的使出来……”戏本不是就应该这样吗?
“你当冰代是你呀,满脑子都是武功。”祝华流叹气,看着翁昙从袖口抽出两只银针,慢慢扎起昏迷女子的额上大。
“身体的记忆有时候比大脑更深刻。”闵友意理直气壮。
化地窟主以惊奇的眼神注视他:“这话……颇有玄理。”
“……你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闵友意眯起杏花眼。
“想不到友意也能说出这种‘行藏在我,动静由人’的话啊……”祝华流点头连连,就如学堂夫子看到自己软如烂泥的花花门徒终于成了栋梁之才一般欣慰。
“老子不是白痴。”
“我没说你白痴啊。”祝华流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只是欣慰你的脑子里除了‘花心犹拍古人肩’之外,还能有其他,难得,实在难得。”
闵友意正要反讽回去,被迫听他们那些没营养对话的厌世窟主终于忍不住闷喊——
“你们给我闭嘴!”
“……”两张俊脸以相隔一尺的距离凝视彼此,乖乖地,一声不吭。
果然是天随人愿,万籁俱静!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溪儿头上已经被苍发公子扎满银针。
抚掌转身,挥去衣上假想的灰尘,翁昙以少喜少怒的淡淡眼神分别瞥了叽里呱啦的两人一眼。就在两人以为他有什么重大消息要公布而屏息等候时,他却道:“戏本无效,接下来怎么办?”
夜多、化地两位窟主同时一歪,再********地挺了挺腰,若无其事地问:“她情况怎样?”
“要恢复记忆,需要极大反差的刺激。”翁昙垂眸思索,犹言:“她的脑子里就像有个关键的阀门被扣死了,不通。从她目前的喜好之物来看,其他倒是通的。极有可能她的记忆以梦境形式出现过。”
“那就让释摩兰再刺激她一次。”闵友意深沉地看了窗外一眼。
翁昙握脉凝神,随口问:“你准备好了?”
“呐!”闵友意指指祝华流手中的剑。
长柄细纹,剑柄雕有龙吞口,是卧龙球云。
原本应该被贯休带走的卧龙球云剑。
“你做了什么?”翁昙并无指责的意思,只想知道他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
闵友意撇嘴,“我让释摩兰以为他放倒了两个明王阁的侍卫,成功从贯休手里逃出来,再故意让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他逃回原来的地方躲起来,明王阁就不会吃回头草找到他。”
“大隐隐于市。”翁昙点了点头,“还有吗?”
“释摩兰一逃,华流就把卧龙球云剑偷出来了。”闵友意抽过剑在手中转了两下,祝华流浅笑着接下他的话——
“现在,贯休以为释摩兰打晕了他的侍卫,从他的包袱里偷了卧龙球云,正寻迹追杀。”
一手探脉,一手摸着下巴沉吟,翁昙皱眉:“这把剑有什么秘密吗?”
“不知道。”闵友意抽出半截剑身,迎光端详,轻道:“真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收藏剑,可她自己却从不用。”
“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不用。”祝华流握着剑柄轻轻抽出来,提气轻震,一道清亮的剑吟绕空响起。剑光如水在目,梅色皙颜怡怡如春华满园般一笑,“但我们每次需要用剑时,她都能给出最合适的一把。”
阴阳怪气,媚眼清碧,她可是七破窟的饮光窟主呢……
床上的女子依旧沉眠意识深处,满头银针不自知。只是,软被覆盖之下,食指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