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又传来了同样的钻心之痛,可见父亲动手之狠,这时他没有怪父亲分毫,都是自己这个儿子惹来的。
梁兰鸢看不下去了,迅速地别开脸,她无力的手抓了抓衣襟,这种痛她试过,李凰熙果然是杀人不用刀,往后的萧荇再难站得起来了,这个萧家公子的风采只能在记忆里回放。
萧太尉动完手后,到底心疼儿子,悄然地运功让他不用这么痛,半晌,他才艰难起身朝李凰熙一揖,“公主,臣幸不辱命。”
李凰熙点了点头,“萧太尉,你这又是何苦呢?”
“臣身为他的父亲,自当为他的行为负责。”萧太尉掩下心痛道。
李凰熙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话来安慰萧太尉,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而矫情,这本来就是她期盼的,只是萧太尉做得比想象中更绝而已。
突然,有宫女进来禀报,说是随萧太尉返京的女子晕了过去,太医诊过脉,说是怀上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萧太尉瞪大眼睛,这个女子是他进京的途中遇到的,因她无人可投靠,身世堪怜才会带回京中,只是收到儿子的消息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阴差阳错地与她有了一夜情缘,哪曾想会珠胎暗结?
李凰熙皱了皱眉头,“萧太尉,这女子是谁?这怀的又是谁的孩子……”
萧太尉听到李凰熙相询,老脸一红,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都是臣惹的祸,只是进宫匆忙所以也把她带进来了,臣……”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女子。
“本公主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喜事,萧太尉应当高兴才是,将来后继有人,才能兴旺萧氏一门。”李凰熙笑道,“既然有了身孕,萧太尉就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反正你的妻室去得也早,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依本公主看,不若就暂时让她为你的侧室,只要生下了儿子,再行册封一品夫人的诰命。”
一品夫人?
萧荇惊讶过后,即是满口的苦涩,父亲要迎来新的妻儿,而他却让娘在天之灵也不能安宁,遂一脸的黯然。现在他犯了事,父亲是必定要这个胎儿的,毕竟不能让萧家的香火断了传承。
果然,萧太尉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臣谢公主封赏。”
“本来要萧家绝后,皇上与本公主都万分过意不去,现在看来老天有成人之美。”李凰熙温和地道,“她现在身处陌生环境必定心慌,萧太尉可以先行去看一看她。”
“臣……”萧太尉看了眼儿子苍白的脸色,脸现难色,这一走,怕是再难见到儿子,思及那个霸道的亡妻,他一脸的怅惘。
半晌,他还是狠心给李凰熙做揖,然后就退了出去,李凰熙说得没错,这是萧家的香火,不能不顾。
萧荇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朝新的妻儿奔去,心中更为疼痛,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父亲抛弃了,被整个萧家舍弃了,只因他的愚蠢与刚惕自用,闭上眼睛掩去那苦涩的滋味。
殿里又安静下来,李凰熙轻呷了一口茶水,眼睛在萧荇与梁兰鸢之间来回飘移,好半晌,她才道:“梁兰鸢,你是梁家的余孽,本公主念及皇祖母的在天之灵就饶你不死,但同样也是流放三千里。”她看到梁兰鸢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只是,我到底也不能放心你活着,所以本公主也想了个法子拘束你的行为。”
随及胡汉三这新走马上任的御林军副统领亲自送上一条精铁打造有两指宽的粗铁链,当那链子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明就里的张大眼睛。
李凰熙微抬下巴,胡汉三就会意地上前将链子各一端系在萧荇与梁兰鸢的腕上,随着喀嚓一声,铁链系住了,然后在众人的眼前立即将那根钥匙折断毁掉,一切都干净利落。
“李凰熙,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兰鸢惊大眼睛看着,激动地跪着挪动了几步。扯得另一边正虚弱的萧荇也跟着移动了两个身位,手腕上的伤口巨痛起来,鲜血又流下,那钻心疼又出现了,他恨恨地看了眼梁兰鸢的背影。
“就刚才本公主说得那样。”李凰熙冷声道。
“我现在走不能走,手也不能抬,你还有何担心?为什么要将我与他拴在一起,我不要。”梁兰鸢痛苦得大叫,两人锁在一起无时无刻都要看到对方,以往还好说,现在两人已反目,这比杀了她还要痛苦,“我情愿死,李凰熙,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她又开始往前爬行,再度扯动萧荇,萧荇的眼里有着恨意与恼火,即使他现在手筋被废,但男人的力气还是大得多,他忍下伤口的疼痛使劲一拉,将梁兰鸢扯了回来,她因不察摔倒在地,转头怒瞪了他一眼。
只是拴在一起才片刻就受不了了?李凰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当爱意消去只剩下怨恨之时,这样的惩罚才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不,我不会杀了你们任何一个,好好地体会这种相怨相杀的日子。”她笑道,“你们的爱不是很深吗?一个愿意娶已嫁过人的女子为妻,另一个为了所谓的大业愿意躺到别的男人身下,正好相配,这是本公主给你们的贺礼,这一生直到死你们都要形影不离,不是很有趣吗?”顿了顿,“让我猜猜,你们之间必定说过时时刻刻都想把对方拴在身边永不分离的情话,现在正好,本公主就让你们达愿。”
此时,她眼里的恶意半分掩饰也没有,眼里似乎闪过两人前世之时在慈恩庵里面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的举动,有了对比,现在才有意思。
两人都停下互相愤恨争斗,双双看向李凰熙,他们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出来如此恶毒的招数。
萧荇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挖空心思地对付他,她又不爱他,对他更是半分好感也欠奉,只是她现在闪着恶意的眼光为何看在他的眼里却是那么明亮,半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想死,想死……”梁兰鸢痛苦地嚷叫,想要咬舌自尽。
“本公主曾听闻过咬舌并不能自尽,梁兰鸢你尽管尝尝,反正我已让御医待命,必定不会让你死。”李凰熙站起来道,看了眼萧荇,“你也一样,要只是简单弄死你们两个,我还做这么多干嘛?好好地过你们接下来痛苦的下半生吧。”
梁兰鸢被她这么一警告,刚咬上舌头的两排牙齿就松了开来,一脸灰败地瘫在地上,等有一天连求死都成奢望,这日子将没法过下去了。
最后,当她与萧荇被拖出大殿的时候,两人因为这条链子而行动不方便,很快就互相指责痛骂起来。
“萧荇,别往那边扯,你扯痛我了……”
“闭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要不是受你的蒙骗我会落得如今的下场?痛,最好痛死你,那我们都解脱了……”
“萧荇,你死我还没死呢……啊,痛……可恶……你这个杀千刀的……”
“哼,果然是下流之人,连这样的话都骂了出来,我萧荇真是误上你的贼船……”
谩骂与嘲讽的声音渐行渐远,李凰熙站在廊下看着那两人远去,从此往后,她的世界里面再没有这两人,前世的痛苦与悔恨在今生都得以烟消云散。
突然,一件厚披风披到身上,她转身看去,看到白晏深情的眸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有好一会儿了,外头的事情都办完了,刚给皇上复了旨,看到你正在忙遂没有进去打扰。”白晏道,掩下眼里的焦虑与担忧,看她处置那两人是用尽了心思,一面安抚好萧太尉,一面又让那两人反目成仇,然后更是用锁链拴住两人永世不得分离。
“阿晏,你觉得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她似没有发现他眼里的意思,轻挨着他的身子问道。
“不,只要你开心就好,只是凰熙,我不喜欢你的心思都被这样的人占着,往后答应我,不要再记着这两个人。”他趁机提要求。
她却是呵呵笑出声,伸手揽紧他的胳膊,将头挨到他的手臂上,“你吃醋了。”
这是一个肯定句。
他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就会欺负我。”等于是承认了他不喜欢她将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尤其是萧荇。
李凰熙轻笑出来,他的醋意取悦了她。
“小没良心的。”他嘀咕着,然后与她转身往殿里走去。
稍晚些时候,白晏与萧太尉都被李盛基宣过去,李凰熙窝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春雨绵绵,一个身着白衣绣有典雅兰花的女子娉婷地走进来,小脸上的着一抹坚强,朝李凰熙盈盈一跪。
李凰熙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子还是如她那天在那秘密培养细作的宅子里见到时一样,还是有几分书卷气的,果然没有让人看出她的来历,“你往后就好好地侍奉萧太尉,我已给了承诺萧太尉,他会好生待你的。”
“奴婢谢过公主,奴婢定当不辱使命。”女子一脸感激地道,在那宅子里的众多女人中,这主子还是给了她最好的命运,将来不但得封诰命夫人,还能救助自己的家人,她已经是极满意了。
“去吧。”李凰熙挥挥手。
女子也会意地起身,再度福了福,再走出这个门槛时,即使外面仍是阴雨天,但她的心情已经是如阳光般灿烂。萧太尉是个好人,非但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来历,还原谅她趁机设计了他,手轻抚肚子,她回头再看了看那个正看着窗外雨景的公主,最后转身离去与夫君会合,起身回自己的府邸。
“公主待她太好了。”姜嬷嬷道。
“有些人值得我待她好,有些人却是不值得,嬷嬷,她既然能扮演好太尉夫人这角色,我就会让她一飞冲天。”李凰熙接过夏荷端来的燕窝吃了起来,窝在她膝上打盹的西施犬的头蹭了蹭她的腿,又春困去了。
李凰熙不由得轻抚了一下它的毛,姜嬷嬷倒是骂了句懒东西。
没到三月之时,一众姨娘的封号都公布了出来,没有一人能争到妃位,仅九姨娘等几个生有女儿的人得封为嫔,其他只有贵人、才人之类的低位份。
倒是几个庶女都全封了公主。
一时间,后宫诸人都怨声载道。
后来在李凰熙放出话来,若是有人不满,那旨意就收回,辛者库还缺人呢。
众人这才不敢再胡乱说话,咬牙忍下了,现在只盼自己的肚子能争气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也能有靠,只是皇帝翻牌子的机会不多,隔个几夜才有一次侍寝的机会。但众人仍是摩拳擦掌,等来年新人进宫,只怕她们连站的地方也没有。
对于后宫争宠的戏码,李凰熙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只要不做得太过份就由得她们,反正女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
蓝御史府这日汇聚了不少人,蓝耀宗皱眉让人一一奉茶,“皇上初登帝位一切还要再适应,你们也少点怨声载道。”
“皇上处理过的政事总是问题多多,我进宫求见提意见,他却把我轰出来了。”有言官仍气愤地道。
他们这一群读书人都是忠君爱国之人,私下里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只要有人开腔,就有人也跟着吐苦水,“皇上历练得太少,昔日太后在生时,即使病重,国事仍没有耽误,可现在……”说不下去了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你这是想让女人重返政坛。”立即有人戳破他的心思,冷哼道,“没想到你会是长乐公主一派的人,我们西林党人不欢迎你……”
“我说了什么?我又没有点明要公主出来协助皇上处理政务。”那个被攻击的人立即不满道。
整个厅堂一片争吵声。
蓝耀宗没有制止,李凰熙在太后与大行皇帝在生的最后那段日子里确实是光芒大放,朝中不少官员私下里仍是以她为首,只是她也识趣地没有插手新帝的政务,不知是避嫌还是另有图谋。
如这里的争吵不休相同,朝庭里也分成两派争议起来,这些个话也时不时地传进李盛基的耳里,他听后非但没有不悦,还将女儿唤来,将手中那一堆让他头痛发作的奏折全往她面前推,“朕不舒服,你代父皇批阅一阵。”
李凰熙吃惊地看着他,“父皇不是答应皇叔要好好地主持朝政吗?”
李盛基脸一红,这话当时他是大言不惭地承诺过,可是亲政不到四个月,他已经是耐性告磬,每天在政务中周旋实在烦人得很。
他不是长子没受过帝王教育,这几十年来都是清闲度日,以往觉得皇帝在金銮殿上一坐很威风,现在才体会到当皇帝的辛苦,不如逗鸟等事来得有趣,更兼那些大臣老是之乎者也听得他耳朵都要长茧。
“你是朕的女儿,人家还有事弟子还服其劳呢,你为朕分忧一二有何不可?赶紧把这些都解决点,朕去歇一下午觉。”找到理由推卸责任,李盛基赶紧往内殿而去,快得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赶一样。
李凰熙摇了摇头,她原本以为他至少能坚持到半年,没想到这么快就投降了,说实话,对于他亲政,她还是担心居多,她父皇不是当明君的料。
她朝一旁的宫娥太监吩咐几句,然后就认命地拿起奏折来看,虽然她一直暗中有关注有指示给她的嫡系官员,但是明面上她已经没再接触政事。
沙漏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堆积有半人高的奏折李凰熙不到两个时辰就处理完了,李盛基仍未转回来。
白晏过来找她时正好看到她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遂道:“又有何人惹你不快?”
李凰熙笑着将她父皇的糗事拿出来说,还直呼,“说睡睡就回转,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我让人去催他过来,他倒好还在床上睡着。”
“皇上就是这性子,你也别再抱怨了。”白晏笑道,“再说大事都在掌握中,不会出事的,对了,我听闻你已决定了帝师的人选,由杜太傅亲自教导小太子?”这可是给了杜家很大的荣耀。
“嗯。”李凰熙点点头,“杜太傅是大嫂的亲爹,他若为帝师,至少可以打消芫弟对大哥的猜疑,你不知道他,别看他人小,鬼灵精得很,我也打算等他满十岁就让他上殿旁听,趁早接触政务,不至于再出一个父皇。”最后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白晏笑看她这可爱的一面,是怎么看也看不够,“那也好,等太子独当一面,我们就去游山玩水生一堆娃儿,可好?”
一提起这桩,她的脸就羞红一片,斜睨他一眼,“谁要跟你生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