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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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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见花阴的马车从后门姗姗驶入。

    花阴下车,先是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才见马车上的帘子一挑,雁云表情默然,微微垂着头,慢慢走了下来。

    “他怎么这幅鬼样子,带着这一身枷锁怎么角斗。”

    “找个锁匠吧,钥匙装在宇文恪身上,我有什么办法。”

    “他这一身伤怎么来的?”

    “我也想知道,可惜死牢头啥也不知道。我估计,还不是穗阳那个小贱婢搞的鬼,没想到,她下手可比我狠多了。”花阴再次用团扇挑起雁云低垂的头,不知为什么,她特别喜欢看他苍白的脸,漆黑的眼,紧抿住的唇,这让花阴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凌*虐欲。

    “我得不到的东西,穗阳小贱婢也休想得到。”花阴的心里暗测测地想。

    没人能打开宫里铸造的精铁锁,雁云是带着锁链上的角斗场,他一上场,下面就响起了乱糟糟的议论声。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与众不同了。单薄的身子苍白的脸,满身的血渍低垂的眼、沉重的锁链、配上七零八落的白色亵衣,这样的人上了角斗场,就像一只小白兔掉进了狼窝,绝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可是这样的人,却让台下大部分男人跟花阴一样,心里阴暗处生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凌*虐欲。

    雁云其实有些站不住,判儿一松手,他就跪在地上。他没有奴隶文书,但是判儿很知道怎么证明他的身份,只见判儿拉起雁云的袖子,“嗤”的一声,本身就破败的袖子分成了两半,漏出了雁云肩膀上烙的奴隶印记。雁云摇摇晃晃抬起头,看起来好像虚弱不堪的样子,目光茫然地扫过台下的看客——就像是一只睡的迷迷蒙蒙的狗崽。

    下面的人乱叫成一团,各种鄙视嘲笑之声不绝于耳。更有人把饿狼一样的眼睛狠狠钉在雁云的身上,看着雁云身上横七竖八的鞭痕,“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真是个漂亮孩子,打死可惜了,我愿意出五十两买下他。”一个穿金戴银,俗不可耐的肥胖男人站起来,财大气粗的说道。

    台下一阵哄笑声。除了庄家,没有人赌雁云会赢,这样的孩子,只适合在床上好好疼*爱。

    雁云的眼睛搜索到胖男人,忽然眯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里面竟多了许多嗜血的东西。肥胖男人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饿狼盯上了一样,不自觉的腿一软坐下了。

    雁云被悲观自责的情绪压抑的太久了,就算被人打死,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也算是一种解脱的方法,他的心一下子痛快了。

    可是雁云的目光停在了角落里,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呆呆的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哭是笑,是眷恋还是不舍。乱糟糟的世界忽然停止了喧嚣,这一刻,他眼里只有她。

    穗阳的心就像是狗刨猫挠过一样,为了能跟太子混出皇宫,她不惜用到太后跟前告状这招来威胁太子。现在她恨不能马上下去拉起雁云就跑,她想拉着他回到凌云峰,回到三天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可是宇文恪拉住了她。

    太子逼着宇文恪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押在哑巴身上。这样的决斗,他必须看完,因为他不光是来看决斗的。

    哑巴的对手是个三十左右的精壮奴隶,没有穿上衣,赤*裸的肩膀上是纠结的腱子肉,胸背部的皮肤闪着健康油亮的光泽。

    哑巴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双脚,他走路脚步略虚浮,下盘不稳。

    一声锣响,那个奴隶带着蔑视的目光冲向哑巴。只要赢了,就有机会自由了,这对任何一个奴隶都是有吸引力的。没想到自己这么好命,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个……半死的……主儿。

    这是那个精壮奴隶倒下前最后一个想法。哑巴还是跪着,没有几个人看清楚了哑巴的动作,因为实在太快了,哑巴仿佛只是伸了伸手,他的拳头仿佛蜻蜓点水一样在对手的脖子上触碰了一下,那个奴隶就像是锯倒的大树一样倒了下去,所有人都看见他在地上抽搐,倒气,脚不停的乱蹬,嘴里冒着血沫子,然后——死掉了。

    哑巴还跪在那里,这一次他的身子都似乎摇晃起来,仿佛刚才那一击使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台下响起嗡嗡地议论声,判儿走过来,把手放在那个奴隶的鼻子下面探试了一下,又反手接过一块烧红了的烙铁压在那个奴隶身上,有焦糊的肉香飘出,然后判儿举起了哑巴的手。这一抻拽痛了哑巴,哑巴的身子几乎是痉挛着缩成一团,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判儿向上提起的手上。

    台下沸腾了,那个奴隶就这样被哑巴一击毙命,他被哑巴击碎了喉结,血倒流进气管,说到底,他是被自己的血呛死了。

    看着被拖走的奴隶尸体,哑巴的脸色忽然露出一丝自暴自弃的笑,鹤雨,这才是真的我,我的双手染满了鲜血,必要的时候,我会像杀狼一样杀掉自己的同类。所以,这样的我就应该被像狼一样对待。

    第二个上台的奴隶明显的小心翼翼。他个子不高,身材也并不魁梧,雁云看他的脚步,走路落地无声,稳稳当当的,像一只捕猎的猫。

    他先是试探了几招,雁云就知道他粗通拳脚,不能硬碰硬,因为刚才不遗余力的一击,已经让雁云全身各处的伤口都迸裂了,他只觉得全身都火辣辣的疼。

    他在地上连滚带爬,左躲右闪,每一招都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他避开了所有的要害。直到最后他吐出了一口血,卖了一个破绽,那个奴隶才中了圈套。没错,雁云把双指插进了他的眼睛,就像对待狼王一样。那个奴隶嚎叫起来,雁云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锁链紧紧的绕在他的颈项上,就听见咔吧一声,那个奴隶脖子断了。

    雁云趴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他虚弱不堪甚至直不起腰来,台下的赌客开始躁动起来。

    还有一场,还有一场,要坚持住。雁云已经脱了力。

    两边押注的桌子上堆满了银子珠宝,花阴的脸兴奋的发红。她自然不缺钱,可是她真是爱*死了这种刺*激的挣钱方式。帘子后面的两个女人眼睛都闪闪发光,那是心中的贪欲在泛起波澜。

    咚……咚……有人走上台来。雁云看了一眼来人,有些认命的闭了下眼睛,这是一个练家子,毫无疑问,遍体鳞伤的哑巴会有很大几率死在台上。

    死——就死吧!

    宇文恪一手拉住穗阳,一手攥紧了宝剑,指骨都泛白了,他跟雁云不过数面之缘,论起身份来更是云泥之别,但是他也说不上来为啥,他看到台上的雁云在殊死搏斗,他就觉着自己的心也紧紧的,仿佛台上的人跟自己有着一丝莫名的联系。

    穗阳的脸上都是眼泪,她看见雁云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雁云的嘴角有一缕鲜红,清淡的脸,茫然的眼,雁云又恢复成了哑巴。鹤雨知道他不喜欢杀戮,就像在凌云峰上,他们捡到了一只腿受伤的小鸟,鹤雨给小鸟包好伤口,雁云亲自放的生,她能看见那个时刻雁云脸上的笑,那种笑,只有心底纯净的人才能有。可是,雁云不得不杀戮,他被无形的手驱赶着,鞭打着,做着自己厌恶的事。

    一把刀扔在雁云身边,雁云拄着它,勉强站立起来。他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昏,眼前发黑,但是从始至终,他一声没吭。娘,我努力的活着了,我知道我要赎罪,但是原谅我,我坚持不下去了,如果这就是人生,我宁愿下地狱。

    判儿嘴一开一合的说着什么,雁云听不见。他只是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鹤雨,他要记住她,短暂的人生里唯一的阳光,唯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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