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恢复了平淡。或者说,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
对于这一场情变,苏侍郎夫妇甚至不知道它曾经发生过。苏拂云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也恢复了她的淡定从容。这大概是苏览月见过的恢复得最快的失恋者,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惊诧。
就她自己的记忆,前生的每一次失恋,她至少要痛哭不下几十次,至少要在酒吧买醉流连个把月,至少要连续几个午夜坐在不开灯的房间里云雾缭绕制造出一地的烟蒂,企图以尼古丁造成慢性自杀。
然后发呆,听歌,流泪。
不停的流泪。
她甚至曾在半夜开车跑到北京西面漆黑的香山,走在山道上,伸手不见五指。偶尔响起的不知何种鸟类的嚎哭似的啼叫,让她悚然心惊。她害怕这种黑暗和其中隐匿着的诡异。但,惟有这种恐惧才能使她忘却那些,破碎了的恋情。
很久以前,她曾经把这些略加修改,编纂成故事,坐在她自己院落中的廊檐下,讲给苏拂云。苏拂云嗔笑道:“哪有这样放浪形骸的女子?”她唱了那首每每听到必会流泪的《白月光》给她听。她皱眉:“曲调倒甚是凄美,词却直白不文。”
那时她抬起头,看到苏拂云的瞳眸,清澈得能够一望到底,毫无瑕疵的皮肤在阳光下雪白剔透。多么美丽又年轻的女孩,她还不曾沐浴过爱情的芬芳,也未曾为情所伤。
那时亦菲轻摇小扇,望着一炉露水清茶滚沸。那时雅芝手托香腮,挥舞着团扇为她驱赶流萤。那时小枫、小霜在院中支起支架,将她那些美丽的衣裳拿到耀眼的阳光下晾晒。那时小雪、小雨刚刚迈进院门,怀里抱着大束奉命为她采集的甜美的鲜花。
所有这些姑娘,都年轻,清澈。和苏拂云一样听不懂她的故事,也不相信那故事中的女子存在。
“不会有这样的女子。”她们出人意料的一致。
那时的苏览月,身高还不及雅芝的腰带。无法说服她们,亦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于是她只是嗅着新鲜采摘来的花朵沁满院落的芳香,懒洋洋的枕在苏拂云的腿上。
她想,这些孩子们迟早会懂的。虽然在别人眼里,这院中只有她才是孩子。
而现在,她不能确定苏拂云是否真的懂了。她见过抑郁的,疯癫的,强颜欢笑的,自暴自弃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表现出这样真实的平静。
她忽然体悟出这时代的女子与后世是不同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其实远不像后世的人所想的那样被各种教条禁锢着。
其实,用胳膊肘想也能想得出来,在宋之前是几十年战火纷飞的五代十国时代,更早之前则是社会风气开放的唐。唐自不必说了,是一个连女人都可以当皇帝的时代。而后的五代十国,纷争不断,称之为乱世也不过分。在那样的时代,柔弱的女子如何保住性命都是一个难题,谁还指望她们能在乱世中恪守所谓“妇道”,保住所谓“贞操”?
而社会风气这种东西,是具有延续性的。
不错,重视女子的贞操乃至到变态程度的这一习俗,确实是自宋代起一日盛过一日的。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宋。北宋。北宋的第四位皇帝宋仁宗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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