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寻人。
正房东边的小楼里,顶层是遗玉的药房,二层是一套四间毗邻的书屋,里面少说有百二十只书柜,存放着李泰的书籍,因此座落在翡翠院东南角,用来处理事务的书房,并不如何宽敞。
面朝湖水的窗子大开着,遗玉一折进里间,迎面便是清爽的风香,李泰正坐在案后阅读,见她进来,只是抬头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
“嗯,我已把园子里的事都交待妥当,”遗玉将茶盘在桌上放下,先是走到香案旁,把薰了一个下午的香炉灭去,这薄荷香虽能提神,但闻多了晚上不助眠。
“用饭没有?”李泰手中的书是十成的新,上好的麻纸,白质微有姜色,纸张平滑,不比帛纸便宜多少。
“还没,待会儿咱们一起吃,”遗玉熄灭香炉,才走到他身边倒茶,他接过去,她便一手扶着他椅背,低头就着他手握去看。
“咦?这是成书吗”她大吃一惊,这几天忙活,都忘记问这编书的进度。
李泰见她一脸惊喜,又跃跃欲试的模样,就在桌上寻了另一卷递与她,道,“出了五十卷,这是序本,你看看。”
遗玉简单翻了翻,越看越惊,越看越喜,排版印字,既干净又明晰,这序本里竟还夹有图画,虽是简画,描的山河怪物,但在这文章成行不见形的时代,也足够引人兴致的了,且这还只是序本。
“这图也是印上去的吗?”遗玉有点儿糊涂,印刷术现在有这么高明吗?
“你不是说过,想要让人读懂,就先要让人有兴致读它么?”李泰反问,不等遗玉回答,自行解道,“我曾派人统算过,即便是京人,也有七成闻象而不识象者。天下由来得民,然民智不开,愚心愚性,岂是幸事?”
“两年前我便搜请了各地县百余名画匠,雇他们画山绘河,追活物,描死物,花鸟草虫,鱼禽走兽,总成画册一百三十七卷,印不成,就买京中画匠五十人日夜临摹,添入书中,又成单册,可供浅学者读——我欲成书千万册,发各地处行学,开民智,导民行。”
他言辞并不多重,却叫遗玉听的耳膜一震,她瞧着他从容的神色,瞧着他眼神中一丝许他自己都未发觉的飞扬,那眼中神采叫人看了就挪不开眼,她心口扑扑通通一阵乱跳,似是将要见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激动,是躁动,是骄傲,还有一些些不安在浮动。
这个男人走的太快,他的眼界,他的心胸,这真是她能追的上,守得住的吗?
“不急着一会儿,书先放着,等用过膳在一起看。”李泰站起身,椅子向后拖动发出“吱”的一道摩擦声,将遗玉惊回神。
“哦、好。”遗玉慌忙应答,手里的书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头却磕在桌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嘭”
“啊,嘶——”她疼地往后退,若不是李泰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扶,是要跌倒在地上。
李泰微微皱眉,环着她又在椅子上坐下,一手去揉她额头,低声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嘶,疼,你轻点儿,”遗玉一脸郁闷,小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是我如何?”李泰耳力好,没错听。
“呃,没什么,是我想到别的事,走神了,”遗玉连忙改口,不知为何,她半点都不想让李泰知道她此刻的不安,那种仰望又遥不可及的感觉,真的不好。
“明日还有晚宴,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多睡会儿。”她这几日忙碌李泰看在眼里,当她没有休息好,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温声道。
“好。”遗玉顺势靠在他肩上,从窗外看着灯阑倒影的湖水,眼神一片复杂。
傍晚吃了饭,遗玉本来打算睡前将坤元录的序本读一读,但被李泰一个眼神盯过去,只能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里,他却拿了没看完的那卷靠在床头阅览,害她心里一阵不平衡,没忍住就去闹他,一会儿拉拉他袖子,一会儿戳戳他手腕,李泰也不见生气,只等她玩了一盏茶的工夫不见消停,才开了金口,扭头问道:
“你睡不睡?”
遗玉不怕死地努嘴道,“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好。”
好什么?遗玉还愣着,就见李泰将书往旁边一放,翻身把她压倒。
结果自然是看书的没看成,早睡的也不用睡了,听着床架吱吱响动,直到遗玉气喘吁吁,手臂无力地挂在李泰汗津津的脖颈上,还在分神暗骂着自己不长记性,干什么要去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