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才蒙蒙亮,一名下人拿着扫帚出来清扫落叶,一见门前黑不隆冬立着个人影,吓的魂儿差点飞了,好歹看清楚是谁,想起来这几日府里的流传,结结巴巴地喊上一声“姑爷”。
十月的天已经冷了,卢俊黝黑的脸皮有些发僵,他站在风里也不知是待了多久,手里提着一只竹编的篮子,盖着一方干净的蓝布,见有下人出来,便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给你们小姐...咳。”
那下人接到过府里吩咐,不敢放他进来,伸长了手接过东西,便一溜烟儿跑回去通传。
卢俊并不急着离开,他通常是会在这里站上半个时辰,像是等谁一样,太阳出来了,才会一个人骑马离开。
晋夫人接到通报,同晋老爷一阵商量,长吁短叹后,妆都没梳,便披着衣裳到侧院去找晋璐安。
“女儿啊,娘知道你是受了委屈,才会憋不住回家的,可是一晃都快半个月了,你有多大的气都该消了,总不能天天早晨让卢俊在咱们家门前立柱子吧,他好歹也是位将军,如此做派,少不了要惹人非议,你看你是不是见见他?”
晋璐安回娘家是有半个月了,卢俊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往晋府送东西,有时是一枚简单的珠花,有时是几枝含苞滴露的海棠,有时是一笼热腾腾的蒸饺,有时是一叠薰香的纸笺,并非是什么金贵的礼物,可是哪样都看出来是带了诚心,晋夫人起先也是恼恨卢俊亏待她女儿,这阵子下来,却是转过来劝说起晋璐安。
“娘,您别说了,有些事您不清楚,”晋璐安看了一眼桌上那蓝布盖的篮子,垂下头,“女儿是真心想同他和离,您要是嫌女儿住在家里麻烦,会让邻居说三道四,那我就在外头另找住处。”
“说什么傻话,娘怎会嫌你,”晋夫人伸手去搂她,心疼道,“你要是不想回去,那就在家里住着,你爹还会多养不起你这个人么。”
晋夫人怕惹她难受,不敢再提卢俊,安抚了她一会儿,就到隔壁去看外孙。
丫鬟们出去摆早膳,晋璐安一个人坐在屋里,才犹犹豫豫地去揭了那篮子,见到篮筐里头孤零零的一只翡翠镯子,忍不住两眼就泛了红,几欲垂下泪来。
她同卢俊,她一直都以为是两情相悦结的良缘,她年少时,刚懂得心动,就遇上了英气勃勃的他,将一片真心投注,满心满眼都是他,是从没有想过,这片痴情,会有一天被他践踏的一文不值,甚至连一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在他眼中,都比她好。
说起来,这并非是卢俊第一次叫她伤心,他坚持要纳她祖父属下府上的小姐为妾,他头一个孩子的生母竟然不是她,逢年过节,他能记得给那姨娘捎带一只镯子,哄的乔氏满面娇羞,却都不记得家里还有个她,也需要他一点眷顾,一点垂青。
她第一次气地同他大吵大闹,就是为了一只镯子,他却责怪她心眼小,说是她掌着府里账务,要什么不是一句话,却还斤斤计较一只镯子。
他为何就不懂,她岂是计较什么镯子,她想要的仅仅是他能回过头来多看她一眼,好让她不是独自抱着年少时的风花雪月,一直到老死。
“...我盼你不来,待我别无所求时,你还来做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晋璐安擦了擦脸上的泪,扬起手,想将那镯子摔了,手抬起,又落下,最后还是丢进了篮子里,将布重新给盖上,起身出了屋,往门外一看,才发现院子里下起了雨来。
余妈收了伞走进小厅,抖了抖肩上的水珠,抬头见晋璐安只着一条长衫披挂,忙反手掩了门,“小姐,您再回屋添件衣裳吧,这雨看着是要下大,容易着凉,您身体这几日将才好上些。”
晋璐安点点头,折身走到屋门前,又回了头,从半开的窗子看向外面。
“小姐,您怎么啦?”余妈掩好了窗子,扭头却见晋璐安还站在那不动。
“哦,没事。”晋璐安收起眼中晃荡的担忧,低着头进了卧房。
昨天白日里下了一场大雨,断断续续直到夜里,今个儿起来,外头还是阴沉沉的,院子里湿啦啦的,下人们正在唰唰地扫水,晋璐安坐在榻上给儿子绣围兜,眼皮跳了有跳,被针连扎了三四下,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的。
“嘶——”又被针扎了下手指,晋璐安吸掉了血珠子,干脆就将针线放下,披了衣裳走到院子里。
“奶娘,奶娘?”
“在在,这儿呢”余妈听见晋璐安喊声,从东间屋子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煎药的扇子,是正在照着从将军府带回来的方子鼓捣养神茶,打算给晋璐安补补精神。
“我爹早朝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老爷还没回来。”
“那我娘呢?她出门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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