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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么?兽不通人言,不与人为伍。而兽铃却能统辖百兽俯首听令,今天的小臣鸩不会害你,以后呢?以后若是遇见一个野心勃勃的持铃者,他会不会号令百兽逼宫?小臣鸩替余驯化犬马之后,便会销毁兽铃。”
他笑着看向弃,目光中全是慈爱:“到那时,我便册她为大巫咸。让她行走宗庙,你在后寝朝堂,也可与她每日相见。”
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父亲把他俩算得明明白白。他知道只要巫鸩入了宗庙,弃必然无法舍弃王位出走,只能留在宫中按部就班参政、即位,做下一任大王。
弃低下头去,拱手臣服。昭王非常满意,扶着他走下大石,召唤众将上前商议。
昭王与妇好约定的突袭之日是在明天。先由下危守军主动叫阵,逐渐增加兵力,引鬼方联军大规模出战。
等到鬼方大军半数出战,后防空虚时,弃便率军从背后突袭。子央与旨(这时候旨已经升为师长了)率军薄其两翼,包夹溃败骑兵。
一直到日头偏西,全军部署才算完成。昭王环视几个师长,朗声道:“鬼方之患能否破除,只在明日一役。余同尔等一起上阵,生死同契,共破鬼方!”
“是!”众将轰然下拜。
是夜,屠四背着幽跑来找弃。
自从屠四偷偷扔下巫鸩带着弃先走之后,弃就再没跟他说过十个字以上的话。后来弃又去了昭王身边,留下屠四在军营里闲的长毛。
眼看明日就要决战,大家各有任命,连木头都被委任为旅长。唯独他和幽俩人没有任务,幽是腿伤还没利索,屠四好胳膊好腿的也没有,这就很尴尬了。
于是他撺掇着幽一起来找弃,想求他给派个任务,哪怕是个步卒也行啊。
弃刚刚和旨说完话,一转身看见这俩人,登时脸色就不太好看。屠四缩了缩脖子,幽先上前一步恳求道:“兄长,我也要出战!”
“你连走路都不利索,怎么出战?”弃沉着脸瞪屠四:“谁让你把幽带来的?”
幽一挺身子,挡在屠四面前:“不怪四哥,是我求他背我来的。我能战!走不了路,坐在战车里就可以了!”
弃拨拉一下他的头发,这孩子一甩头,犟着脖子不肯后退。弃想了想,叫戍卫去请石头过来。
“这样,如果石头同意,你就作他的车右。他如果不同意,你就回去后面乖乖歇着。”
“为啥要问他!兄长您才是师长啊!”
此时石头大步走了过来,弃一摊手,故作无奈:“可他是旅长啊,你现在属于旅长家属,不归我管。”
石头扛着挣扎的幽走了,河边就剩下弃和屠四。
拐来的助手就这么被解决了,还一句话都没帮屠四说。屠四沮丧极了,只得耷拉个脑袋等着挨骂。
没想到弃并没怪他,只说了句:“倒是把你给忘了。”
有戏!屠四猛地抬起头。弃注视着他,神情凝重:“老四,你还愿意再上战场吗?”
“我……愿意为小王肝脑涂地!”
屠四激动得纳头便拜。
弃一把拉住,强行拖他起来:“老四,这一次不一样。大王已经下令,不惜代价,不论输赢,必须歼灭敌军过半。你也知道对方的情况,我们两边兵力加起来只能与鬼方扯个平手。况且鬼方骑射机动,若想歼其过半,只怕我军也会折损惨重。”
“我不怕!老四我无族无家,活着就图个快活。不让我打仗,哪里来得快活?!让我去吧,小的愿为小王殊死一战。”
“别。”弃摇摇手,眉宇间说不出的倦意:“我已是不得自由,但起码,我希望你们能活得肆意。”
他看定屠四:“老四,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拼命。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属下,今后你只为自己而活。我即刻请册一块小邑给你,让你繁衍枝叶,安稳度日。”
话没说完,屠四捂着耳朵大喝一声打断了他,自己连退数步才踉跄停下。
平复了一会儿,他忽然对弃行了个肃拜大礼。弃来不及搀扶,屠四已经抬起头来,面容坚毅:“但请小王再不要说这样的话。老四是个莽汉,只会矛戈弓镞,不会治理族邑。请小王允我明日出战,请小王允我明日出战!”
他连连叩头不止,弃一把拽住拼命向上托。奈何屠四执拗,死不肯起。僵持一会儿,弃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吧,我准了。各旅已经安排完毕,你就跟着我,做我的车右。”
屠四大喜,这才一跃而起,呲牙咧嘴地蹦哒起来。
夜色渐浓,然后又逐渐淡去,终于,东方开始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