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周德成自己找上门来,磕头如捣蒜地哀求道:“公子爷,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你得救我,给我一条活路。小人看见智诚师傅他们三人进了市管衙门,马背上驮着银子,小人寻思着定是公子爷要买下德昌坊。公子爷那天找小人喝酒就是为了救我,知恩图报小人是懂得。”
“起来吧,你还算是不笨。”我和颜悦色地说:“这么说你这些天一直盯着那边。”
“是啊公子爷,小人在那儿干活有些年头了,熟悉里面的门道,就想着不论谁拿下德昌坊,都用得着小人。”
“那好,都有些什么门道说于本公子听听。”
我耐心地听周德成讲生意经,还时不时的夸赞一两句,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这个行当看似简单,内里的曲曲道道不少,利薄不说,官府控制也很严,事已至此,已经骑虎难下,再难也得上。
“求公子爷收下我,小人定当尽心尽力,像牲口一样听任公子爷使唤。”周德成讲完生意经再次跪地。
这话听着有些好笑,“我使唤过的牲口只有大青马,那匹马我很爱惜,一鞭子都舍不得抽,我可不想把你当成它。行啊,过来试试吧,自明天起就算你上工。据我所知,官府抓进去的几个伙计放出来了,那些人中,谁可靠能用你该清楚吧,找他们来见我。”
商号要重新开张,我想尽量使用老人手,周德成却说:“公子爷,那几个全不能用,这些年跟着掌柜学了许多歪门邪道,坏心眼多着呢,公子爷要用人很好办,我去找,不出一个时辰准能找来您满意的人,三个足够了,多了浪费人力。”
“那就去办吧,记得把人带过来。”
智诚和尚回来时带着地契、房契和证照,说道:“人家那边把这些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去交钱、填名字、画押按手印,陈弘志办事儿细致周到。”
“周德昌那边不会有问题吧?”我问道。
“不会,财产充公、女人为奴,男人充军,本人斩监候,殿下,我们是不是去见见太子。”
我懂智诚和尚的意思,做了这样的事,与其让别人传到太子耳中,不如自己去说明白,但我不想去,说道:“你去一趟吧。”
智诚和尚说:“不行,你得自己去说,猪干了坏事儿让和尚背锅,亏你想得出来。”
太子斜靠在卧榻上静静地听我说完,饶有兴致的样子。
“哈,这事儿干的够蛮横,像一头蠢猪干的。”他笑眯眯地喝口水,接着说:“仇良当然是有意而为,估计这会儿正在偷偷地阴笑着。其实呐,怡儿,只要你用这种办法筹钱,选择哪家大当铺或者商号,定会扯出某个王公大臣。放眼大唐长安,凡有些规模的商号背后都站着个权贵。大商人们很聪明,懂得依附于权贵才能保住自家的财富,而士族出身的权贵们一面高调地宣扬以农为本,重农抑商,一面又驱使商人获取暴利,便于他们搜刮,权贵们不直接经商却懂得经商之利远大于从田地中取利,耕读传家那是讲给天下百姓听的,驭民手段而已。”
我是第一次听太子讲这些云山雾罩的大道理,虽不认同,却只有唯唯点头的份,说道:“大哥,我也是在西市观察许久,觉得粮食买卖是个好切入点,又知道了戒严的事就贸然闯了进去,反正我傻名在外,由他去,看深王能把我咋样。”
“他当然不会把你咋样,是不是智诚师傅。”
智诚和尚说:“殿下所言极是,我觉得深王不仅不会为难十三皇子,还会让刘和春把借据还回来,那钱么,还他,就要,不还,他就当是打了水漂,他得封口,也犯不上为银子和一位皇子过不去。”
还真被智诚和尚言中,我们回到家,刘和春就等在门口,毕恭毕敬地把借据还给我,还说:“刘某不知高低,得罪了殿下,已经被深王斥责,还望殿下不记小人之过,此事就到此为止,这也是深王的意思。”
我接过借据递给智诚和尚说声:“收好了,记得按期还钱。”没有与刘和春说一句话径直走进正堂。
依我的猜想,深王李悰得知此事,定会第一时间到澧王府哈哈大笑着对李恽讲,还会说:“竟然为几千两银子做出这种蠢事,大唐皇室的颜面都让那笨猪丢尽了,这回父皇定饶不了他,我也乘机找找他的诲气,让我们那位太子爷替他这个干弟弟擦屁股。”
应该是李恽笑过之后让李悰把借据还给我,以防我在父皇面前乱说话。在李恽眼里,我就是一傻小子有啥脸面可言。
当然,比起几个哥哥做的事,我这根本不算什么,父皇只会觉得好笑,觉得我愚不可及,他不会指责我的荒诞,只会责备太子没有照顾好我这个傻子弟弟,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